陆煊如天神下凡,坠砸之势浩荡不可阻。
心有傲慢的读书人见此非凡气魄,顿时收起轻觑之心,在杀招即将临身之际,侧踏出一步的同时,横剑高于顶。
铮!
两柄剑毫无悬念的冲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刚猛气劲朝着四周扩散。
陆煊心神微凛,他感觉剑下的读书人如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他的剑固然锋利,他的攻势固然汹涌,但在这堵高墙面前,始终无法前进半分。
太强了!
这是陆煊心中第一感觉,纵是穹顶高悬人皇法旨,所有人与普通人无异,依旧不是他能够轻易抗衡的。
破山剑法霸道无双,杀伤力毋庸置疑,奈何陆煊太过弱小,不足以发挥出破山剑法第一式的真正威力。
蚍蜉撼树,艰难自知。
陆煊身体落地一瞬,瞥见读书人面上浮现一抹阴笑。
杀气陡然倾泻,寒光爆绽,速度之快,化作银线挥斩切割,直直杀向陆煊脖子。
仓促之间,陆煊从容不迫,脚尖轻点,如蜻蜓点水,翩然朝后滑行出去。
亦是这一瞬,银线切开大风,擦着他的脖子滑过。
险之又险。
陆煊躲避开这一记致命切割。
斩切落空,读书人并不恼怒,攻势没有丝毫割裂,欺身大踏步向前,全然没有想要放过陆煊的心思。
前三步,每一步重重踩踏在地面,气劲不向外扩散,而是向下渗透,声响沉闷如惊雷,步伐沉重直透地面一丈有余。
待到第四步踏出,他已完成前期俯冲,高高跃起,一拳砸向陆煊胸口。
杀意临身,陆煊并不慌忙,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迅速做出反应。
迅速稳住身体,左脚脚尖作为支撑点,腰肢猛然拧转,右脚高速横踢迎上读书人的压顶之势。
沉闷如惊雷炸响,拳头与脚掌,简简单单,近乎蛮横般狠撞在一起!
轰!
不分先后,两人一左一右朝着两侧滑行出去。
稳住身体过后,让人意外的是,读书人竟然没有继续掀开新一轮的攻势。
陆煊皱眉,沉默,不明所以。
读书人不语。
两人就这么的对视,四目相对。
剑拔弩张,紧张的局势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约莫三两呼吸——
“陆煊……”读书人开口,打破寂静,阴沉着脸,带着极端不甘心:“你的名字,我记下了!”
转而,在陆煊不理解的目光下,向着苍穹,抬起手掌,接着,那张悬空的人皇法旨旋即缓缓下落,落至他的掌心中。
“我叫沈清秋,乃是青崖书院,中州四君子之一,相信要不了多久,你我还会再见面,届时,你可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冷哼一声,压下心中不甘,沈清秋带着人皇法旨,没有多余犹豫,拂袖转身离去。
接着。
隐藏在义庄周围浓厚黑暗中的各方势力,先后隐去身影,就此消失不见。
原本拥挤而紧张的义庄,随着他们的离去,顿时变得空旷而清净起来。
“怎么回事?”陆煊皱眉,困惑扭头询问赵七:“他们怎么突然就离开了。”
雷声大,雨点小,来得快,去的也快,如同一阵风,唯独留下不明所以的陆煊在风中凌乱。
“打不赢,当然要走,继续留下也无意义。”
“……”
陆煊一呆,更加疑惑了,不过是稍加交手,是怎么看出打不赢的,这说法从何说起。
“没有足够的阅历与见闻,是没有办法明白其中道理的。”
“你或许没有感觉到,在你挥使的破山剑法,从天而降的那一刻,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无数道神念感知波荡出来,在你身上扫掠而过,意图洞悉你的真实实力。”
赵七笑了笑,有些讥讽。
“结果,他们自然是一无所获,没有在你身上感知到任何道元波动,这一点,足以让他们对你的真实实力产生猜忌。”
男人回味着陆煊的那一剑,颇有些震惊道:“若不是我知道你初学剑,我也会为你那一剑惊为天人,那一剑太惊艳了。”
“……”
面对盛赞,陆煊一阵沉默,无从解释。
总不能告诉赵七,他学剑,只是一瞬,他使剑,随心而使……
“也许……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剑道大才,有朝一日,你能够在剑道上大放光芒。”
陆煊呵呵一笑,道:“照你这么说,这世界的天才未免太廉价了。”
赵七举起手,比了一个手指,拇指与食指之间留一点间隙,骄傲道:“当然,比起我,还是要差一丝丝,毕竟,我可是天生剑胚,从我握剑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剑道独尊。”
“……”
陆煊不愿过多掰扯,赶紧转移话题:“照你的说话,他们的退走,是因为我那一剑挥使的太过于惊艳?”
“当然不是!”赵七摇头道:“那一剑的确足够惊艳,但只能让他们心生猜忌,还不足以惊退他们。”
“他们行走天下,又怎会轻易被恫吓退走,真正让他们放弃追杀的,是那一剑过后,你与沈清秋的拳脚之争。”
“这……这里面也有猫腻?”
陆煊瞪大眼睛,这是万分没有想到的。
他与沈清秋的战斗,无论是从天而降的砸剑,亦或是拳脚狠撞。
都只是战斗时的下意识,并未如赵七所说,涉及更多的意思。
“你的反应太过于迅捷与沉稳了,非常老练,让本就对你心神猜忌,狐疑过重的他们,彻底断定无法战胜你。”
“……”
赵七的解析,陆煊的沉默震耳欲聋,他虽仍然不理解这其中涉及的层面。
但——
最起码,他是听懂了。
“人皇法旨悬空,他们的修为被钳制,与普通人无异,无法战胜你,若是不顾一切,揭开法旨,全力与你一战,他们又忌惮我。”
“如此境况,进退两难,继续纠缠下去,并没有过多意义,他们行走天下多年,深知这个理,故而选择退去。”
“原来如此……”
陆煊恍然大悟,不愿过多纠缠,只要危局解除,便是好事,至于其中有怎样的弯弯绕绕,他不想过多理会。
他将手中的剑归还赵七,话头一转,道:“危局已解除,前辈是否也应该兑现承诺,替我解除黑血症。”
赵七接过长剑,豁的一声,长剑入鞘,他摇头道:“很抱歉,黑血症我没有办法解决。”
“什么意思?”
陆煊一怔,瞪大眼睛,难以相信。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赵七耸肩道:“解除黑血症需要一枚洗髓丹便可,但我没有。”
“一枚洗髓丹都没有?”
这套说辞,陆煊当然不信,赵七乃是世所罕见的十境修士,这般高度的修行者,身上没有一枚洗髓丹,说出去谁能相信?
“如你所认为的那样,的确没有……”赵七坦言道:“向大褚皇帝举刀兵后,遭受全天下的人追杀,如今的我孑然一身,在身边的只有一柄剑。”
“那你为什么还要与我做交易,答应替我解除黑血症!”
陆煊感觉被戏耍,胸膛之间,激荡呼啸着滔天怒意,猛然抓起赵七的衣襟,红着眼,怒不可遏道:“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不至于让我替你卖命!”
少年人如此狠厉模样,赵七像是早已预见,他轻缓道:“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行事太过于急躁了。”
他拍了拍陆煊抓住衣襟的手,安抚道:“我虽没有洗髓丹,但有其他法子替你解除黑血症。”
“其他法子?”
“你先松手,我再告诉你。”
陆煊将信将疑松开手,仍旧愤怒的望着赵七,但却静心等待着下文。
“洗髓丹我没有,黑血症我同样解决不了。”赵七理顺褶皱衣襟,不紧不慢道:“但我可传汝妙法,助你凝生道旋,走上修行路。”
“如此,你可凭借自身修为,祛除黑血魔纹,何须拘泥于一枚洗髓丹?”
陆煊躁动的心境,因为赵七的这番话得到平息,的确,解决黑血症并非只有一个法子。
洗髓丹可以解决。
通过自身修为同样可以!
只是这修行……谈何容易?
陆煊不是没有修行过,他曾是阳关境的剑修,天资聪颖,远超一般人,青凰剑甲的统领罗克敌对他称赞有加。
饶是如此,在练皮、淬骨、搬血……这三个锤炼筋骨,壮大气血的阶段,仍旧就消耗了他三年光景,方才堪堪步入一境阳关境。
阳关境之后的二境——化炁,于血肉中滋生一缕精炁,搬运精炁打通身体周身玄窍。
行经尾阙、夹脊、玉枕三关,过小河车,于丹田龙虎交汇,完成周天运转,凝生道旋。
更是遥遥无期!
修行之路,步步登高。
至于三境灵府,道元流淌,此等修行大关,如跨天堑,需要明悟天地真意,玄之又玄……陆煊更加无法想象。
“修行……”
陆煊轻抿唇,好似他已别无选择。
既如此——
那便重新修行一次!
人生可重来,修行为何不可!
“传汝妙法前,先让我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份修行天资,能够承受得住我这门妙法,走上修行道路。”
赵七探手,尾指与无名指弯曲,其余三指半握成爪,一瞬抓住陆煊手臂。
须臾。
陆煊感觉经脉里好似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游走,特别是手臂上,有个很明显的凸起之处,隐约熠熠生辉。
他沉默的望着这一切,没有打断赵七的动作。
大千世界,万籁寂静。
忽而,狂风大起。
赵七瞪大眼睛,双目之间闪烁一抹金光。
接着。
好似空间流转,世界骤起变化,眼中世界,顿时大为不同。
他之所见,陆煊坐于星河之上,周身星辰旋转,日月更替,将之衬托着犹如星辰之主。
接着。
金光灿烈,如同烈阳,在陆煊的身后,忽然一双巨大眼睛浮现,从星河的背后疏忽睁开。
撕裂黑夜。
煌煌缭绕。
赵七见此景,瞪大眼睛,难掩激动,他所站立的位置很高,见闻非同一般,知晓在探寻他人修行天资时,看见异象具有怎样的意义。
诸般异象,乃是气血、天赋、造化……等诸多的体现。
换句话来说——
陆煊的天赋,世所罕见。
是一枚不可多得的修道种子,若是勤加修行,必然大有一番天地。
良久。
赵七收手,眼中诸般异象尽数消失,略微停顿,思忖一二,斟酌一番道:“如我所探究的那般,你修道的天资极高,当配的上我传你妙法,助你走上修行道路。”
在他的探究中,陆煊天生武脉,百窍俱通,周身气血充盈,宛如洪荒蛮兽,较之一般专门锤炼肉身的武夫,只强不弱。
简而言之。
只要拥有足够的资源,陆煊轻易间达到三境灵府,他的底子太好了,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不需要一步步修行。
“汝记住,此玄妙心法,传承至剑炉开宗祖师青岩子,名为"垂天"。”
赵七掐捏法印,狂风顿起,拂起他的衣袍,以他盘坐之处为中心,地气翻涌,朝外扩散板霎时间,男人身周三尺之内,清辉光芒大盛。
一阴鱼,一阳鱼,首尾衔接,相互交融,天数大分,以阳出,以阴入,阳起于子,阴起于午,是以太一下九宫,从坎宫始。
九宫者,二四为肩膀,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坎、坤、震、巽、中、乾、兑、艮、离,从一至九。
龙蛇起舞,陆地起伏,犹如地龙翻身。
赵七盘坐其中,稳如泰岳。
接着。
他抬手,法印按在陆煊额头,沉声一语:“我现在就将它授于你!”
玄妙心法——垂天,灌入陆煊脑海。
这时——
他看到一行文字。
【你接触到玄妙心法·垂天。】
“感悟!”
麸跌而坐,感应着脑海中的玄妙心法,耳边风声逐渐消弭散去。
山川、星辰、草木、日月……天地万物,一一在他脑海中不断演化,一呼一吸间,游离在天地当中元气向他靠拢。
修行,玄之又玄。
就像匍匐在地上的蝼蚁,偶然一天抬头,发现自己距离天上星辰,只差一丝,触手可及。
这种感觉,陆煊并不陌生。
但很快——
他皱起眉头。
赫然发现,天地元气呼啸向他汇聚,但并没有被他吸收,而是游离在他身体之外。
多次尝试,结果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