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余飞喝了一点酒,他也不想跟文如月怄气。
主动跟她聊起堂姐和姐夫的事情来。
原来张勇是余兰舅舅家的大儿子,也就是余兰的嫡亲表哥。
说起他跟余兰的婚姻还有一段故事。
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
等到他们初中便都没有继续上学,余兰个子长得快,初中毕业那会儿就已经比妈妈还高了。
乡下姑娘虽然没有漂亮的衣服穿,但出落得很标致了。
张勇呢,也开始疯狂长个,精瘦精瘦的,嘴边已经长出嫩嫩的胡须,粗粗的喉结。
两人再相见就有点害羞,有点隔阂,没有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了。
两人初中毕业后,成绩都不好,只能去读最差的高中。
当时,余兰的大哥余龙在昌州一家服装公司做到车间主任了,余兰很兴奋地投奔大哥了。
张勇则跟着村里人去了苏州,进了玩具厂。
天各一方,两人几年都没有联系。
有一年,余兰跟着小姨一起回家过年。
余飞他们学校也放寒假了,一大家人其乐融融,热热闹闹的办年货。
杀年猪,蒸糯米,打糍粑,蒸肉糕。
村前的池塘,把水放干了,打捞起很多花鲢和草鱼。
村里的老规矩是按人头分配,余兰的6口之家分到了100多斤。
妈妈安排余兰去一趟舅舅家,给舅舅家送些新鲜的鱼。
余兰喜出望外,她也想去舅舅家,自己很久没见外婆了,很是挂念。
余兰换上一身新衣服,把自己女式自行车推到院子里,把鱼篓绑在后座上,一溜烟地走了。
妈妈赶出来嘱咐她:
“小兰,今天都农历二十五了,你住一晚就回来,要回家过年。”
余兰回头笑着跟妈妈说:
“我知道!”
舅舅家也在热热闹闹的备年货,只是在这春节前浓烈的气氛里似乎隐藏着一些秘密。
舅妈一直盛情挽留,余兰一直住到了腊月二十八,想着明天一定得回家去。
腊月二十八,傍晚,一直隐藏的秘密,终于翻开了底牌。
一排冲天炮带着尖锐的尾音欢快的炸响在铅灰色的低沉的天空。
村子里,一群沾亲带故的妇女,一群半大的小年青都不知道在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把张勇和余兰拥到一间提前布置好婚房里。
大红的喜字贴在门窗上,宽敞的双人床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好几床冬棉被。
十几个同村的小年青们就着炭火喝着家乡自酿的醇香的老米酒,嗑瓜子,吃喜糖,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后面又闹着要打麻将,要新娘子过来敬酒。
闹洞房的热浪持续高涨,人群久久不愿散去。
余兰被逼着喝了一杯酒,红烛之下,映衬出满面潮红。
她看了看张勇,两人目光相对。
余兰有些羞涩,而张勇看着坐在床头的新婚妻子,眼里盛着满满的温情。
总之,一句话,余兰已经在一种家乡特有的习俗仪式下成为了张勇的妻子。
第二天,余兰被舅舅家“留了”的消息传到余家凹,传到她父亲的耳朵里,他暴躁如雷。
他让大儿子余龙把摩托车从院子了推出来,一刻也不能等,要把余兰带回家来。
余龙脸色铁青,迎着鹅毛大雪,一声不吭地发动了摩托车。
妈妈躲到里屋偷偷流泪。
余兰年纪还小,还不能深刻理解被舅舅家“留了”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而听闻此事的余飞则深深地恨上了张勇,恨上了张勇一家。
因为他们家这种恶俗甚至令人不齿的行为,平时对自己百般呵护的堂姐,就这样仓促地嫁做人妇。
面对余兰父亲和余龙的“杀气腾腾”,“罪魁祸首”的当家人舅舅似乎提前得到了消息,很巧妙地以出门“讨旧债”为由避开了。
让他们力道强劲的一拳打在一堆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处。
余兰外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长辈不能怪罪。
舅妈满脸堆笑,热情,真诚,一个劲地赔不是。
张勇和余兰就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低着头坐在父亲的面前,局促不安。
父亲略带责备,又尽量用商量的口吻对余兰说:
“小兰,今天你是待在这边,还是跟你大哥回去?”
余兰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不大,但态度坚决地对父亲说:
“我不走!”
冬天昼短夜长,天黑的比较早,窗外的寒风卷着雪花一直在耳畔呼啸。
父亲给余龙使了个眼色,准备起身离开。
余龙憋着一肚子气,临走时全洒在张勇头上:
“张勇,事到了这个份上,你和小兰的婚事我们家也就不反对了。
开了年,赶快把结婚手续办了。”
他话锋一转,说的有点咬牙切齿:
“但有一条,如果以后你敢对小兰不好,或者做一些对不起小兰的事,我和余飞一定会打断你的腿,说到做到!”
张勇自知理亏,诺诺称是。
余飞的故事讲完了。
文如月是在城市长大的,对于楚北农村这种近亲结婚以及奇怪的婚嫁习俗,她感到非常讶异!
她没想到张勇和余兰是这样走到一起的。
她暗暗担心,余飞的堂姐和姐夫的婚姻可能会破裂,也担心余飞会因为这件事跟张勇发生剧烈冲突。
大半年过去了,余三金有一处工地已经完工,老板给他一次性结清了2万多的工钱。
余三金寄了一些钱回去,又听母亲说,余良很健康,长得白白胖胖的。
他那天回到小镇上,心情舒畅,约上余飞和文如月一起到小酒吧坐坐。
才喝了半瓶啤酒,余飞一回头,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卡座上有个男人像张勇。
透过摇晃的暗淡的灯光,仔细一看,没错,就是张勇,连工作服都没有换。
他整个人成微醺状,搂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脖子,情意绵绵。
联想到那晚文如月说的情况,加上现在自己又亲眼所见,余飞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顺手抄起啤酒瓶,就想打爆张勇的头。
还好余三金反应快,一把抱住余飞。
文如月也劝他冷静,这件事回家去解决比较好。
余飞一口气灌下半瓶啤酒,说:
“走,去家里等他。”
服装厂的上班时间一般都很长,12个小时都是家常便饭。
余兰10点钟下班,刚准备整点宵夜吃,余飞他们三个就到了。
余兰对他们的到访感到奇怪,但还是热情地端茶倒水,还准备多做一点宵夜大家一起吃。
余飞和余三金坐在凳子上抽闷烟,不说话。
文如月也非常尴尬,不知道怎么跟余兰开口。
余兰生气了: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出了什么事?”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冷了两秒钟,余飞用方言重重地冲余兰说:
“张勇在外面有人了,被我们撞到了。”
文如月和余兰挨着坐在一起,她发现余兰的反应平静如常,眼神里只有一点点悲伤的情绪。
快到12点,张勇带着满身酒气踉跄地回来了。
开门进来,看着四个人严阵以待的局面,酒已经醒了大半。
张勇坐在一个小塑料凳上,尚未想好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出租屋层高不高,余飞站起来,1米8的身高都快都快顶到炽亮的电灯泡。
对张勇形成了居高临下的压迫,他直呼姐夫的姓名,质问道:
“张勇,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
那个女人是谁?”
张勇耷拉着脑袋,口齿不清:
“这个事,应该去问你姐!”
看着张勇表现出来无所谓和傲慢的态度,还把自己出轨的责任推卸到堂姐的身上。
余飞火冒三丈,一脚踹在张勇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