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府的芍药花开了,小六受祁员外吩咐,特意摘几枝放到祁慎房间。
小六手捧着花,笑的可开心了。
祁慎从外面回来,脸色阴沉,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少爷,芍药开的正好,你可要插几枝放花瓶?”
祁慎转身,目光微冷,胸脯因为生气颤抖着,小六的提醒,再次激起祁慎怒火。
下一瞬,小六手里的花被夺走,祁慎恶劣摧毁,折断花枝,抓捏花瓣,片片残花落地,可怜兮兮躺在地上。
“别再我面前提芍药。”祁慎余光瞥过小六,暗自警告。
小六委屈垂眸,看着一地白花,惋惜道:“少爷今日怎么了?”
回到屋子的祁慎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盛怒。
鲜衣怒马的少年,何时受过别人冷落。
原以为他可以不在意,但两个月过去了,他事事如常,每日流连外头,却再也寻不到以前的快乐。
“叩叩叩。”
“滚,”
“都给我滚。”
“我谁也不见。”
环儿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被诗蓉阻止。
诗蓉:“在外面等我。”
环儿不放心,及时拉住诗蓉袖子,忧心忡忡,“姑娘,少爷正气头上,要不……我们先回去。”
诗蓉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放心,不会有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她必须得去,为了祁慎,也为了自己的将来。
诗蓉毅然转身,素手按在门上,深呼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地上狼藉杂乱,破碎的花瓶,滚地洒水的杯盏,满地白纸书卷张扬,一条条撕裂割断的床幔卷缠在圆凳桌角。
诗蓉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地上凋零飘落许多芍药,全都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少爷有何烦心事?能与诗蓉说说吗?”
祁慎颓废坐在地上,在他的怀里抱着一柄伞。
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唯独窗台花栽与怀中伞相安无事。
祁慎声音低沉,歇斯底里过后的嗓子很哑,眼帘未抬,只抚摸着怀中伞,话语冷漠:“谁让你进来的。”
诗蓉苦涩一笑,没有停下脚步。
“我自己进来的。”
“因为诗蓉知道,少爷需要我。”
“我需要你什么?”祁慎抬眸,瞳孔曜黑,死气沉沉。
诗蓉自顾自挨着祁慎坐下,望了眼窗台的花栽,“那是芍药花吧!”
诗蓉又回望祁慎,淡定开口,“喜欢芍药的人,其实是她。”
祁慎猛然站起,身子控制不住颤抖,防备质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诗蓉心态很好,没有吓到,只安静的抱住自己双腿,微红的脸颊贴在膝上,淡淡诉说:“少爷不必惊慌,我不会告知祁员外。”
“少爷有了心仪之人,不该是件喜事吗?少爷也怕被人知晓吗?”
诗蓉接二连三的疑问,祁慎反而放下心来,鬼魂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不能随意传出去。
“你来我房中只为说这些?”
祁慎没有否认心上人之事,也算是默认诗蓉的说法。
“诗蓉是少爷的人,理应为少爷排忧解难。”
“诗蓉不会告诉任何人,少爷可以试着……信任我。”
许是憋在心里太久,祁慎隐忍的太过辛苦,如今有一人能对着他说,试着让他去相信她,祁慎心里五味杂陈。
“罢了,不过是段露水情缘。”
甚至连情都称不上,未曾相恋,何谈情字,人鬼情未了用在他身上,更是不恰当。
“我遇见了一个人,她自私轻佻,罔顾礼教,叛逆的不同于闺中女子……”
她会不顾羞意勾引自己,在众人前面让他难堪,只为看他被她欺负狼狈求饶的样子。
就连自己与别的女子多说两句话,她都要用极端又欢愉的方式惩罚他。
祁慎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他居然喜欢被子娩凌虐。
在自己对她产生难以言说的情愫时,现实给他狠狠一击。
子娩无声无息离开了,一句话也没有给他留下。
一点征兆都没有,他连心理准备都没有。
当初他口口声声说要送走子娩,眼下,祁慎再也骗不了自己。
他后悔了,他想见子娩。
没日没夜想子娩的心快把他逼成疯子,浑浑噩噩的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其实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失去子娩的祁慎,是空洞的,死气的,腐朽的……
祁慎句句满含深情,诗蓉眸光黯淡。
人向来都是如此,该珍惜的不珍惜,等珍爱离去后,追悔莫及。
“少爷既然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祁慎肩膀沉了沉,话语沉重,“找不到她……再也找不到了。”
起先,祁慎不甘心,在宁安城各处都寻找,但是让人很失望,至今没有子娩的下落。
除了玄铃伞和窗台芍药,祁慎不禁心生怀疑,这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根本没有人鬼相恋的情节,他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醒不来的梦。
“她若喜欢少爷,就不可能离开。”
诗蓉顿了顿,再次惊醒祁慎,“她一定留了别的线索,等着少爷找到她。”
别的……线索。
祁慎脑子热起来,极速转动,初见时,她右手执伞,在大雾中缓步而来,玄铃伞翩然转动,黑芍药铃铛在雾气氤氲中银铃莺莺。
“我叫子娩,你要记在心里。”
“想见我时,就摘枝芍药放窗台。”
芍药!窗台!
对,他要奉养子娩。
祁慎两眼重拾星光,手擒住诗蓉肩膀,激动难耐。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诗蓉,谢谢你。”
祁慎由衷道谢,多日的忧思,终于有排解之处。
诗蓉回握住他的手,唇角挂着恬静笑容。
“诗蓉不求夫人名分,只求少爷能怜爱几分,有个立足之地,诗蓉便心满意足。”
诗蓉说的小心翼翼,生怕祁慎厌恶,姿态过于放低,搭在他腕上的手很热,滚烫祁慎内心怜悯。
“我……”
祁慎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子娩那么喜欢吃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容得下他身边有别的女子。
诗蓉眼尾泛红,泪珠悄然落下,哭腔哑然,怅然呼唤,“少爷!”
祁慎狠了狠心,“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她让不悦的事,我不会做。”
祁慎不忍心再打击诗蓉,轻缓扶起她,语气坚定,“如果你愿意,可以到祁家的商铺帮忙。”
“你若想离开祁府,我会去找爹说,至于你的卖身契,我尽力求来。”
“没有了卖身契的约束,你是走是留都可依照自己意愿,诗蓉姑娘!”
诗蓉咬着下唇,鼻头微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真的会自由吗?”
祁慎很心疼诗蓉的遭遇,心底发誓,要让她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会的,我们都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