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重楼是斗蟋的大家,祁慎一来,上场的蛐蛐任由他挑选,只是蛐蛐是好是坏,还得看缘分。
斗蟋一局定胜负,比赛正式开始。
二人的蛐蛐同时放入斗场,付璇瑶的蛐蛐王率先发起攻击,撕咬踩踏,半分都不退让。
付璇瑶瞧的开心,一旁手舞足蹈,拍着手叫好,眼神轻视睨向他们三人。
李筠绷不住了,扯了扯柳拂澜,“柳兄,我们看样子要输。”
李筠的担忧并不无道理,祁慎一直处于下风,赢的希望不大。
付璇瑶提前庆祝,斗场的蛐蛐王她也不管了,径直来到他们身前。
“愿赌服输,给我道歉。”
李筠脸上一会红一会儿白,嘴巴动了动,生气拂袖转身。
道歉,他李筠做不到。
祁慎:“道歉?为时尚早。”
祁慎目光落在斗场,只见他选中的蛐蛐身上发着淡淡红光,下一秒他的蛐蛐振起雄风,咬掉了付璇瑶蛐蛐王的头,不过三两下,蛐蛐王倒地不起,连两后腿都被咬掉了。
“你,输了。”
付璇瑶得意说道:“不可能,我的蛐蛐王,天下少有。”
祁慎指了指斗场,让付璇瑶自己亲眼看看。
付璇瑶转身,很快就见到她死的透透的蛐蛐王。
“怎么回事?你们作弊!”付璇瑶愤怒极了,直往祁慎脑门泼脏水。
李筠眼见获胜,底气足的不得了,打掉付璇瑶的手,“说什么呢!大伙可都看到了,谁作弊了?”
众目睽睽之下,三个人均没有在蛐蛐上动手,其他人也跟着说没有看到作弊。
付璇瑶当场羞愧难当,放下狠话,“我不会放过你们。”
之后灰头土脸跑走,李筠人坏手欠,故意在她走时拉拆她的发带。
一瞬间,她长发飘扬,在原地转了个圈,发香扑面而来,众人才看清,原来打败他们的,竟是个女子。
胜负已定,天重楼主事乐呵献上抚仙酿。
重天楼人多眼杂,柳拂澜不喜停留于此处,想到一处绝佳观赏地,于是提议,“我们去天外山畅饮如何?”
天外山有一座亭子,既能观赏重山美景,又可俯瞰整个宁安城风光。
品酒赏景,再好不过。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三人雇了三匹马,直奔天外山。
“来,今日赢了泼妇,我高兴。”李筠高举酒盏,嘴里话语不断。
柳拂澜:“来!我们喝个尽兴。”
像这样无拘无束的日子,日后就少了,三人当中祁慎年岁最小,尚且没有成家立业的压力,但柳拂澜与李筠不同,再过一两年,他们怕是再也不能随心所欲。
祁慎感慨春华无常,转眼间他们从牙牙学语的童子逐渐弱冠。
祁慎眉眼柔和,语气坚定,“我们兄弟三人,相知相交,永不背叛。”
“相知相交,用不背叛。”
祁慎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被送回祁府。
小六一边搀扶,一边嘟哝着,“少爷又喝这么多酒,真不怕把自己给喝废了。”
祁慎听的不真切,开口问道:“什么废了?”
小六讪讪转移话题,“没什么,少爷听错了。”
安顿好祁慎,小六就去小厨房端醒酒汤。
眼看天色尚早,祁慎此时若是睡过去,夜里怕是要醒。
“少爷,快醒醒,起身喝醒酒汤了。”
祁慎感觉耳边有只蚊子,嗡嗡嗡的叫个不停,实在烦心的很。
“我不喝,走……走开。”
小六被祁慎推开,咣当一下,手上的醒酒汤洒了大半。
小六叹气,“少爷,那小六先退下了。”
得不到祁慎的回应,小六自讨没趣的离开。
满屋子臭气冲天的酒气,谁爱待谁待。
祁慎做了个梦,梦里他成亲了,他与子娩有了孩子,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这个美梦,祁慎不愿意醒来,沉醉在他其中无法自拔,直至梦境破碎,子娩的鬼魂无处可寻,祁慎这才意识到,他身处于梦境,是不真实的世界。
祁慎在黑暗中醒来,脑子眩晕不已,轻揉着太阳穴,发现外头早就天黑。
今日的芍药还未摘,他不能放弃。
草草披了件外衫,祁慎提着花篮去院里摘芍药。
“阿娩,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心。”
“一枝花不行,那我就摘下所有的芍药。”
“只供奉你……”
祁慎不停的重复摘花,置于窗台供养,整整七日,他没有得到一丝反馈。
心拔凉拔凉的,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提起兴趣。
七日里,他不在外出游玩,也不与诗蓉和祁苟说话。
他只待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七月十五这天,祁慎看到了希望。
每一枝枯萎的芍药上,残留有暗红的水晶。
没有人挪动玄铃伞,它却自己震动一整日。
吃过晚宴后,最后一枝芍药被祁慎留在窗台。
芍药的花期已过,子娩若是再不出现。
他或许,再也没有找到她的机会了。
“阿娩,今日是中元节,应当是你最喜欢的日子。”所以可以出来见一见他吗?
七月半,鬼开门。
宁安城里荡游魂,痴男怨女不相聚,孤魂野鬼入梦来。
正当祁慎胡思乱想时,高悬的月光被乌云遮住。
外头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他,指引着祁慎,“过来。”
“到我身边来。”
凄惨幽怨,余声飘忽回荡,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祁慎双眼迷离,仿佛失了魂,就如提线木偶,机械迈着步伐走出房门。
木窗摇摇作响,雕空的圆孔窗户上血珠挂满。
祁慎停在院子外,被他摘尽的芍药重新开花,不再是洁白,而是血红,如同恶鬼游荡地狱中争艳的花魁,诡异释放出光芒。
大雾弥漫,层层笼罩住祁慎,在祁府的高空处,盘旋着黑红阴气,层层包裹住祁府,明显成了一条分水岭,将祁府与其他宅子隔开。
道士无义路过此处,不由得惊愕,“好重的鬼气。”
不行,今日鬼门大开,必定是有恶鬼突破结界来到人间作乱,他作为除鬼道士,必定要一马当先,除尽祸害。
“呀呀呀!无义来也。”
道士一身素袍,桃木剑在手,勇往直前。
还没靠近祁府大门,就被大雾聚起的屏障反弹回去。
无义:他不信,连个结界都破不了。
再来一次,冲冲冲!
“嘭嘭嘭。”无义又被反弹回落地,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望着鬼气凛然的祁府,抿了抿唇嘴,表情严肃。
“看来,得找师妹助阵。”
黑雾弥漫,将祁慎的周围全部覆盖,除了脚下一点光圈,他什么都看不见。
黑夜中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叮当……叮当。”铃铛声清脆入耳。
黑雾中,雾气化为星光,开辟道路,她面容冷艳,执伞款步。
见着祁慎红了眼,子娩言笑晏晏,轻声道:“祁郎,我回来了。”
祁慎眼睛酸涩,脑子来不及多想,身子比脑子更诚实,当及扑进她怀里,双手死死环住她腰肢,半点动弹都不行,生怕她再一次离开。
“阿娩,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气你。”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子娩像个旁观人一般,不言不语,祁慎急的快哭了,蹭着她胸怀哽咽,撒娇求怜爱,“姐姐,阿姐~”
“求求你了。”
子娩唇角勾起弧度,眼睛笑的亮晶晶。
没想到祁慎没看见她留的信,还误会她走了。
也好,祁慎这家伙看不清自己的心,她再主动也是徒劳。
“我是执伞鬼,你……不怕我吗?”
世人向来畏惧鬼神,他真的能克服恐惧接纳她吗?
祁慎抹了抹泪水,扬声说道:“我不怕,我喜欢你。”
“我要生生世世和阿娩在一起。”
子娩是鬼域之主,祁慎许下的誓言无异是自掘坟墓。
生生世世与鬼魂纠缠,也就只有他敢说出口。
子娩心里很满意,转动玄铃伞的铃铛,十四条红线垂落,缕缕缠绕在祁慎手腕。
子娩将玄铃伞放入祁慎手中,吻着他的双目,“祁郎,我不走。”
“此生,只缠着你。”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