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巫施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后颈发疼,一抽一抽的跳动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她揉着后颈脖子,走到镜子前,侧身寻个角度一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白嫩的脖子后红了一块,看起来可吓人了。
“我什么时候磕碰了?”
巫施眼中闪过迷惑,将领子向上提了提。
她移走到窗户边上,想要呼吸新鲜空气,熟练的拉开窗帘。
外面的太阳很大,光影四射,楼下的沥青道路上,时不时有车子开过,光打在绿荫中,一瞬穿插而过。
“都中午了!”她居然睡了那么久。
巫施急忙开门,要是再不离开小洋楼,说不定会保镖被发现。
谁知,她一打开门。
鹤观雪就出现在眼前。
“你……”
鹤观雪抬眸,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表情控诉,他不语实则用眼神暗示她,好像在说,我等你很久了。
“我该走了。”
现在不是谈话的时机,先不说女主会不会去找她,就大白天的,她待在小洋楼的事若被京都那群人知道,鹤观雪绝对没好果子吃。
“别走。”
男人眼神依旧淡漠无欲,只是扯着她旗袍袖子的力气大了不少。
许是离的近了,她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淡淡香气,像是刚洗过澡沐浴露中透出的清香,湿意掺杂的香。
巫施感到不自在,不动声色的移开身子。
鹤观雪嘴角下垂,戾气一闪而过。
“吃饭,再走。”
鹤观雪说的僵硬,不等巫施拒绝,划着轮椅向前去。
好像笃定,巫施不会走。
这句话像是请求,又像是奢望,他有些难以启齿。
吃饭?
“鹤观雪,等等我。”
巫施话一出,前面的人很快就停下来。
她说,他就照做。
鹤观雪搭在抚板上的手露出一些,从巫施的角度看去,正巧瞧见他手腕上一抹白。
“我帮你。”巫施在后面推着他走。
鹤观雪不知是什么情绪,眼里挣扎了一会儿,过后恢复平静,默许她的帮助。
“今天有什么菜?”
“不知。”
“鹤观雪,你喜欢吃什么菜?下次我给你做。”
“不知道。”
“你真的不问我哪里来的吗?”
鹤观雪:“……”
一张长桌横在他们前面。
鹤观雪坐在前面,与巫施隔了一个银河。
桌上的菜琳琅满目,中餐、西餐都有,就连甜品酒水也摆上。
“这些你都不喜欢吗?”
鹤观雪低头喝着白粥,对桌上的菜没有兴趣,吃的清淡与她格格不入。
他好像什么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巫施沉默了,鹤观雪又不搭理自己。
既然这样,桌上这些美味,就她一个人享用吧!
鹤观雪是只合格的猎人,只在暗中观察他的食物。
女人嘴上喋喋不休,使得这栋死楼充满了人的生气。
陌生的地方,突然间多了一个有趣的存在。
二人用过饭后,巫施理应该走了,但是……
莫名其妙,她跟着鹤观雪上楼,她坐在床边发呆,鹤观雪则是在画画。
巫施看不懂他在画什么,纸上一团糟,鬼画符的圈圈叠加,他本是下笔缓慢,画着画着他戾气增大。
霎那间,男人将纸捅破,他阴沉着脸,不留情的撕碎桌上画纸。
碎纸屑飘落在巫施脸上,他眸光一暗,伸出手想帮她拂下,正好与巫施的手触碰到一起。
触碰指尖,仿佛心灵一颤。
鹤观雪很快抽回手,低着头又变得安静,刚刚暴躁的那个人,好像不是他一样。
巫施心骤然跳快,鹤观雪怕不是有狂躁症。
她任劳任怨,收拾好地上碎纸屑,将其全部渣渣丢进垃圾桶。
自己在白纸上重新作画,也不同鹤观雪讲话。
男人失落的抬头看她一眼,巫施没有反应,继续画她的画。
垂在轮椅下的手无端攥了攥,鹤观雪失落的离开房间,不知人去了哪。
其中,门口关上时,巫施抬头瞧了一眼。
画笔上的墨水点在白纸上,而后慢慢晕染开来,墨染惊醒她的笔尖。
“鹤观雪,你会好起来的。”
三楼小隔间——
本是用来堆积杂物的地方,现在被动物标本占据。
最为显眼的是他挂在墙上的蝴蝶标本,大的占据整面墙,美丽展翅的蝴蝶,是个死物。
黑青的毒蛇浸泡在福尔马林水溶液中,活体用药保持不腐,裹上不容易朽败的药汁保持其毒蛇外在的色泽。
一支架过去的细小白骨,全是鹤观雪亲手所制,是他的得意之作。
在一个透明玻璃罩中,留有一串死物。
正是巫施遗失的旗袍压襟。
鹤观雪取出玻璃盖子,情不自禁的吸闻上面残留的香水味。
眼里的情欲挣扎,淡漠的他脖子冒出细汗,胸膛向上一路,皆是潮红。
他在努力的隐忍克制,为了不让巫施害怕,他将自己的怪异藏起来,自我欺骗,他是个正常人。
“好想把你锁在这。”
“永远藏起来。”
楼道里传来女人高跟鞋“嗒嗒”声。
“鹤观雪,你在哪里?”
男人喘着热气,胸前此起彼伏的躁动掩盖不了。
他闭上双眼,再次掀开眼帘之际,已是恢复清冷。
爱惜的吻着压襟,不舍的将其放回原位。
他滑动轮椅离开小隔间。
出现在巫施眼前时,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
“这个送你。”
巫施把画塞进他手里,叮嘱着他一定要好好收藏。
鹤观雪低头看了一眼画。
她画的是这栋小洋楼,他坐在窗前看风景,怀里抱了只小猫,小猫舔着他的指尖。
而小洋楼外,女人在紫藤上荡秋千,她笑的很开心,目光所至,是他。
他在窗前看风景,其实,看的是她……
荡秋千的人,看的也是他。
“怎么样?我画的还行吧!”
鹤观雪小声嗯了句,听不出有多欢喜。
巫施皱起眉头,他不喜欢?
“你不喜欢,我再画一幅就是。”
女人扯着画要拿走,鹤观雪按住她手,默默把画夺去,固执的背对着她。
抚摸着紫藤花下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巫施见他愿意收下,心里的疑虑被打破。
对鹤观雪这个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去观察他做了什么。
往往说的,不一定是他的心里话。
“等你来我店里时,我把统子带出来给你玩玩。”
统子,嗯。
她给007取的小名。
“好。”
鹤观雪望着窗外,绿影闪动,浮光闪闪。
他也许可以试着出去走走。
巫施见他出神,神使鬼差的。
眼神落到他手腕上的珠子。
远看时闪着白,近看才知道,珠子是水绿的,色泽柔和,偏向淡蓝,而不是银白。
不似水晶,却像水晶。
单看又有月光石的忽闪,一时间巫施自称大师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巫施的目光太过于热烈,敏感的鹤观雪离开将手掩进袖子。
“咳咳……时候真不早了,我该回店里去了!”
一听到她要走,鹤观雪知道无法再留下她,索性主动一回,亲自为她开门。
房门大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巫施心里升起一个不安情绪。
“我明日再来看你。”
紧张的情绪从下楼后一扫而光。
巫施拍了拍胸口,待在鹤观雪身边,她就会莫名紧张。
站在门口,她直接出去不就露馅了?
这时,一楼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刘婶提着菜篮子,手里招呼,“来!给我帮把手,少爷今晚要吃鱼!”
吃鱼?中午桌上有鱼他又没吃?
刘婶拉着巫施进小厨房,小心说着悄悄话,“你就是少爷的朋友吧!我是刘婶,想出去就跟着我。”
鹤观雪!
是他叫刘婶过来的。
“好,刘婶,我听你的。”
在厨房一顿捣鼓,刘婶嚷嚷着少了调料,吩咐外面保镖去买。
等外头少了一个人,刘婶又趁机叫另一个保镖过去扯皮,说什么小洋楼阴森森,房间装饰太压抑,不利于鹤观雪养病。
巫施趁机逃出去。
二楼上,鹤观雪靠在墙壁边。
在一楼看不到他,旋转楼梯恰好遮住鹤观雪半张脸。
小洋楼恢复以往的平静,鹤观雪拢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她感兴趣的手珠。
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滚动,鹤观雪语气低沉,周身漫着无尽悲凉孤寂。
“她,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