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武就如此戏剧般的落下了帷幕。
两大热门选手全部淘汰,反而是三强中最不被看好的姜景和夺得了魁首。
这可是大爆冷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好在完全丧失理智的赌客并不多,虽然不少人亏了钱,但也没有到肉疼的地步。
加上还有黎珩在上面压着,故而总体还是比较体面的收了场,没有闹出掀赌坊摊子的闹剧来。
日头渐西,这场声势浩大的田猎大会也随之结束。
而在此盘桓许久的林砚等人在田猎大会结束的第二日,便以还需赶去拜见主公为由,向黎珩提出了告辞。
对此黎珩也并未挽留。
虽说林砚出身大周顶级权贵家族,这些时日和他们接触确实让他对大周内部情况了解更深了一层,可以说获益颇多,性情也对黎珩胃口,但林砚毕竟是京里来的,初来乍到就长时间留在他这却迟迟不去拜见主君,难免惹人非议。
数日后,六月初一,九溪府衙。
每逢朔望举行的议事刚刚结束,因为前些时日田猎大会之中涉及到的诸多事务繁杂,各衙不少需要呈报的文书都堆在了今日,故而散场的时辰也就格外晚些。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各衙属吏的效率低下,而是因为在结束田猎大会之后,来自全郡各方面的订单依旧在陆续增加的缘故。
这次举办的田猎大会已经不仅仅是一次普通带有祭祀性质的会盟了,而是将目前九溪丰盈的手工业产品都推上了一个新高度,尤其是归属于器械司下的各大兵器匠坊,未来两年都不会缺活干。
只不过,在算过各项收益支出之后,还是有人忧心忡忡。
这不,一散场,罗诚没有回衙,而是单独私下又拜见了黎珩。
“主公,如果按照方才议事上定下的军饷拨付,至多到明年三月,府库又得没银子了。”
方才会上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由于提升军卒地位的改革措施,原本只管饭不给钱的屯田兵如今也定下了每人每月一两五钱的月饷,这份饷银虽然单看不多,比之捕盗司下属的捕盗们少了一半还多,但架不住目前屯田兵足有两万余人,各级将佐也不是小数。
况且目前军中伙食用度也提高了不少,每隔三日都要向营中大批量供应荤腥,再加上日常军械养护的消耗,光养兵这一项,一年下来消耗的粮饷折银就得近百万两。
如此算下来,就算家底再厚,也经不起如此挥霍啊。
“怎么?我们的罗大司长又在心疼银子了?看来你是对方才各司报上来的账目不满意啊!”
黎珩坐在案桌后面正在翻看文书,闻言抬眸斜睨了他一眼,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戏谑。
罗诚苦笑一声,拱手道:
“主公莫要打趣属下,属下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次各地豪商大户购置了不少本领物产是不假,但事前各衙都是依照主公的意思,将所有的物件都压低了售价,所获之利甚是微薄,也就是多养些匠人罢了。
若没有即将要征收的秋粮作添补,恐怕府库都坚持不到年底。”
罗诚一听到黎珩提起这茬,心中的怨气更压抑不住了。
他也不想哭穷,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九溪是富饶,主公也的确花心思赚了不少钱,但架不住花钱的地方也多,原本东挪西凑倒也够了,但近来新增的开支实在不少。
给各处官办蒙学的塾师俸禄、用于筹办田猎大会的拨款、抚烈司的抚恤专款和抚民使俸禄等等,一件件都是黎珩亲自交办的,拖延不得。
他钱税司被称为九溪的财神爷,但又不能凭空变出钱来,现在他可是一翻开账目就上火。
他觉得自家主公在花银子这一道上简直天赋异禀,同体量的别家士族花起银子来可没有自家主公这般的阔绰,有一两银子的进账就恨不得花出去二两的。
黎珩放下手里的文书,轻叹一声:
“罗诚,你记住,银子是死的,存在府库里不会变多,不花出去永远都是些死物。”
罗诚所忧他心知肚明,倒也不是装糊涂。
压低售价他确实有拉拢各家士族豪商的意思在,但更多的是为了多拉些订单来,用来培育领内的匠人群体。
他领内培育匠人的体系是搭建起来了,与各领的贸易协定也签了,但这个时代流通运输成本极高,各地商品市场是较为封闭的。
只有培育出足够多的手工业匠人,在统一管理下才能形成规模效应,才能在制造成本上占到优势地位。
当领内产出足够大量且质优价廉的产品时,他自然就能在各家领内扶植起和他有共同利益的买办群体,进而去虹吸周边各地的匠人,让雪球滚起来。
“如今虽然九溪领内安稳,但周遭却是虎狼环伺,若不抓紧时间发展领内,培育强兵,何来安宁?我花出去的每一两银子,都是为了将来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罗诚闻言,神色稍缓,却仍难掩忧虑:
“主公之志,属下自然明白。只是,这银子如流水般出去,心里着实没底,若秋粮收成不佳,或是再有其他意外开支,恐怕...”
黎珩轻轻拍了拍罗诚的肩膀,笑道:
“你放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说着,黎珩转身走回案桌后,从诸多文书一角取出一卷来,递给罗诚:
“你看看这个。”
“这是......”
罗诚接过那一叠纸张,仔细查阅。
这些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的皆是横山领金板镇的相关情报。
横山领毗邻九溪,也是凤竹郡治下的十二领之一,位于九溪东北方向。
而金板镇则在横山领的最东边,紧挨着天和郡,算是凤竹近来最不安宁的地界之一了。
统治那里的段氏前几日田猎大会也来人了,罗诚当时还见过,好像还在比武的赌局中押了不少银钱出去。
罗诚翻阅着手中关于横山领金板镇的情报,眉头越皱越紧。
望着罗诚的表情,黎珩觉得甚为有趣,他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后,笑眯眯道:
“待秋粮下来之后,我打算在此地用兵。”
罗诚闻言脸上的表情变幻不断,他将手里的纸张重重扔到案桌上,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主公,那段氏与本家并无仇怨,况且皆属陶公麾下,您这般做难不成是.....”
望着罗诚那凝重的样子,黎珩决定还是不继续卖关子了,摆摆手道:
“你想什么,那段氏前些时日刚刚才与本家签订过协议,我可不屑于做那等背信弃义之徒,我这出兵乃是受段氏之邀,助其夺回领内矿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