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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刘琨,东晋天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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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已成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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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此言,卞壸连忙起身。当今圣上在此,他却对温峤行此大礼,此事的确可大可小。 司马睿却颇为大度,说今日两位爱卿重归于好,是晋室之大幸,无妨无妨,下不为例。 司马睿说完解下身上佩剑,当场赏赐给温峤,以表其志。 王导也将身上大袍让温峤穿上,自己身上只剩下束布单衣。 温峤穿上袍,觉得暖和起来,他宝剑在手,心念一转,又生一计。他让众人退开数丈,又拿过荆条来: “温峤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此荆!” 说完宝剑一挥,荆条一分为二。 众人见温峤辞色壮烈,皆慨叹不已,卞壸更是恨不得找洞钻。 温峤心想,果然是把好剑,可惜无法战场杀敌,只能防身。圣上所赐,也无法拿去换作钱粮。 司马睿见危机已化解,于是叫温峤明日准时上朝,便先行回宫。 卞壸出门送两人至朱雀桥前,王导也说不日便将王羲之亲笔送上。 别过卞壸后,王导想亲自送温峤回住处,温峤心想那群商人可能已在住处等候,让王导见到不太方便,而且现在还穿着王导身上袍,于是说还有要事。 两人先回王府,温峤匆匆换过衣服后便离去。 温峤回到木屋,果然见数位商人已在等候。温峤露出一脸颓唐,说方才又输了给桓玮,诸位若是有意结交温峤,便将财物送至桓玮处。 商人心领神会,于是匆匆道别。 今日过得真漫长。温峤疲惫不堪,早知道刚才在王府用过晚膳,再走不迟。 匆匆吃过饭后,温峤尚未能就寝,他趁着月色,只身摸出了城郊。 一路上小心翼翼,多加留意,才登上桓玮船舫。桓玮见无人跟踪,也放下心来。 建康城禁不严,因要方便商人来往,好对其课税以填补财政紧缺。 这也促成东晋一朝重商之风兴起,皆因豪强士族藏匿人口甚多,靠农业收税维持财政颇为艰难。 温峤浑身酸痛,抱怨了一番。桓玮消息灵通,自然得知负荆请罪之事,以为是温峤暗示自己,于是吩咐歌伎上前。 温峤一看大事不妙,明天就要上朝了,最近这段时间要谨言慎行,夹紧尾巴做人。 但又怕桓玮让他服散,两害相权,也只好让歌伎为其舒缓筋骨。 按摩过后,桓玮让各人退下,温峤迫不及待地提起今日所得。 桓玮春风满面,说:“八百缗之数只多不少,算上赎金与军中余粮,足以度此寒冬。若是尚有欠缺,某可补足。” 温峤客气地说:“今日之事,桓兄尽心尽力,温某已别无他想。” 他不想与桓玮捆绑过深,商人以利益为重,朝秦暮楚,不是可靠盟友。 “不日便有商旅将粮食物资送至祖公处,某办事,温公请放心!” 找桓玮合作的一大好处,就是粮食可以从长江中游调配运抵豫州,免却从扬州逆流而上的损耗。 要知道在古代,运输途中耗损的粮食,往往比最后运到战场的更大。上一年,司马睿虽然开了金口给祖逖运送军粮,最后又说苦于路途遥远,粮食不至。 祖逖军中大饥,苦不堪言。 至于中间环节的猫腻,温峤没打算去管,反正怎样都比指望朝廷划算。 口惠而实不至,是司马睿这几年的作风。反正“我穷我有理”,人家还是皇帝,你能奈他何? 只能先苦一苦淮扬商人。 桓玮又想让温峤一同服散,说什么疏风散寒,对身心大有裨益。 温峤招架不住,索性说见一歌伎甚美,想与其回府交流音律。桓玮心领神会,不再多劝。 温峤挑了个不在自己审美上的歌伎,两人鬼鬼祟祟回到破木屋,温峤说了句“最难消受美人恩”便睡了过去。 歌伎见温峤睡得死沉,自己被晾在一旁,不知所措。 次日,温峤睡得迷糊,一想到要上朝,立刻抖擞精神,起身换装,又对着玉镜台整理一番。 那歌伎尚在,竟然还备好了早饭,让温峤用膳。 温峤边吃边说:“温某有鼾声,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歌伎嘻一声笑了出来,回到:“温公乃正人君子,妾身却要凭空污了温公清白,且教妾身如何是好?” 温峤见再纠缠下去就要耽误了时间,于是说: “你听也好,不听也罢,反正桓玮若是问起,你便说温某身强力壮,尚能饭,如此即可。” 温峤亲自把歌伎打发出门后,自己也匆忙到了宫城上朝。 还好王导力主推行黄老之道,“镇之以静”,对什么事都睁一眼闭一眼,不少朝臣比他来得更晚。 早朝过后,司马睿单独命尚书令刁协和侍中刘隗留下,商议政务,此二人掌管的多是典章制度。温峤见连开口便是孔孟之道的卞壸也没有资格参与,料定是要密议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借口刚就任,要加紧熟悉事务,想混入其中,却被司马睿打发去了东宫教导太子。 严格来说,所谓的东宫这时只是一个名号,指代太子居住之处,实际上就是几间大点的破房子。 到了东宫,只见卞壸正在院内为司马绍讲解《韩非子》。 温峤暗叫“真是冤家路窄”,卞壸却主动上前示好。原来卞壸被司马睿调了做太子中庶子,侍讲东宫。 司马绍时年二十,生母荀氏乃鲜卑人,因此这位太子碧眼黄须,与汉人相貌有异。 司马绍见来者是温峤,上前便牵起温峤手,要后者细说幽并之地的旧事。卞壸也识趣地先行告退。 “本王尝闻惠帝元康年间,吴郡娄县怀瑶家忽闻地中有犬声隐隐,视声发处,上有小窍,大如蚯穴。” “瑶以杖刺之,入数尺,觉有物。乃掘视之,得雌雄二犬。” 他开口答道:“吾闻之矣。瑶哺此二犬,左右咸往观焉。以目未开,还置窍中,覆以磨石。” “宿昔发视,左右无孔,遂失所在。此后瑶家积年无他祸福。” “令升好搜集此等奇闻异事,更以此著书,名《搜神记》。吾问之,令升言此物名犀犬,得之者,令家富昌。宜当养之。” 太子聊得起劲,连坊间传闻的种种怪诞之事也请教温峤,温峤对此等怪力乱神之说素感兴趣,不时便与干宝、郭璞等人畅谈。 两人约好此后与干宝、郭璞共聚,聊个痛快。 “五胡递袭,翦覆神州,故本王招养勇士,以表吾志。不知温公昔日沙场英姿,今日可否得见?”司马绍说完又让人牵来一匹骏马。 温峤一见就来了精神,他索性取下朝服,翻身上马,又有人递上弓箭。 温峤大喜,仿佛顷刻间回到了讨伐石勒的岁月。他拉满长弓,对着院内一棵果树连发数箭,箭如流星,正正钉在树干之上。 司马绍亦拍手叫好,更拿来两把木剑,与温峤比试一番。两人一见如故,甚为倾心。 就职首日,温峤大部分时间却是于东宫度过。回到木屋后,他对太子为人大加赞赏。 正所谓“交浅不宜言深”,温峤知道太子先聊见闻,又与之比武,是为了拉近彼此关系。心中暗叹太子拉拢人心的功夫,已有王导几分功力。 “以前只顾归北之事,又忙于清谈,不意当今天子,几已成森森青松。” 温峤决定,日后在为司马睿出策出力之余,也要对这位太子多加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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