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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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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建康之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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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只有灰色的尘埃聚在天空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天空又下起了雨,不过雨水同样肮脏,黏附在枯萎的树干上,冒出的热气中带着恶臭味。 雨笙走在这片荒原中,雨水将她的衣服染成了难看的棕黑色,甚至带些油亮,她的秀发如今粘在一起,紧贴在后背上。她的布鞋也被黏糊糊的土壤一次又一次吞没,雨笙发现那泥土淹没了她的小腿,才看出来面前是一片烂泥塘。 上面漂浮着人和动物的腐尸,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和蠕虫在水和烂泥中钻来钻去。雨笙看着浮在水面的头骨,蛆虫在空空的眼洞里盘成一团,她的身体倒映在水中,面容却被这个头骨挡住,整个人的倒影是一种可怕的姿容。 “哈哈,我的原形不就是这样吗?幽冥恶鬼一般,世人皆知”雨笙看着小腿边的虫子,却毫无厌恶之色,她用手指拨起一条长虫,看着它那数不尽的分节在手上爬动,随后放回泥塘里,她缓口气说:“连那魔皇之子都要被我吓得惊慌逃窜,区区一个,凡人,他凭什么不跑?” 雨笙踏上前一步,死水淹没了她的下半身,她朝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看了看,瘴气在周围弥漫,那种浓郁的臭味寻常人根本抵挡不住,可她却面无难色。 “这种地方倒挺适合我的,我是个烂到骨子里的怪物,只能让蛆虫将我啃食干净” 又是一步,淹没到她的脖颈,她闭上了眼,上天还是留了她一命,她所处的烂泥塘中,似乎只有这么深。 唉,她长叹一声,随后脸上有异彩绽放。 “不对,他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现在还说不定在建康城里待着呢!”一想到这里,雨笙笑得流下眼泪,骂他笨却更觉得他可爱,也正是这样她才敢去见他一面。 于是她离开了烂泥塘,也正是在这里她才想明白,是她雨笙需要江曰午,不是江曰午需不需要她。 寂灭深渊 正邪大战之后,魔教沿着寂灭深渊上部的石壁开凿了无数洞穴,外面是石刻雕像,镇守在大门两侧的妖兽巨像栩栩如生。壁画中青面獠牙的魔神怒视着天空,手执着各式魔兵,像是要与天为敌。 穿过最大的一处洞口,里面承载着着一座深不可测的大殿,这座大殿一直看不到尽头,但又可以看得出来面前只是一个长廊,两边有一道数丈宽的深沟,对面各有道禁制阻挡,非皇室之人不可逾越。 长廊尽头的大殿中,一道身影跪伏在地上,他将上身挺起,但不敢直视龙椅上的人。 若不是男子面容清秀,难以看出来跪着的人就是㯻道殇,他此时一脸畏惧地说:“父皇,昨日儿臣在建康城内寻到一女子,她手上拿着两把折扇,外表和父皇送我的这把一模一样” 哦?这龙椅上的人自然是如今的魔皇,㯻灭天,他的目光离开古书,看向㯻道殇手中的折扇,一些陈旧的记忆在被逐渐唤醒。 他淡漠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朕暂且不能告诉你这折扇是何物,出现的三把折扇,加上你姐姐遗失的那一把,本来就是合在一起的” 㯻道殇一听,大睁着眼睛,那眼中的执意似乎要穿破石面,㯻灭天看他体内的幻力在悄然运作,翻着书页上:“你若有心寻找的话,那就去吧!你刚满十六岁,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这正合他的意图,㯻道殇的头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语气中掩不住激动:“谢父皇!” 他离去的身影被远处的火光一点点吞噬,魔皇将古书合上,冷笑着看向阴影里出现的人,黑袍挡不住诱人的身姿,她的声音是冰冷的:“㯻道殇都能出去了,那我呢?” “你?”㯻灭天的语气中带些怒意,那黑衣人根本不惧,直视着他,他站起身走下石阶,双手伸向女子的胸口。 “无耻!”黑衣人连退几步骂道,㯻灭天看着石柱上的纹路说:“你若不想让他死,就乖乖待在朕的身边,不过是几年时间,你很快会见到他的” 黑衣人垂下了头,退却后消失在阴影中,㯻灭天坐回龙椅上翻到先前看的一页,上面赫然记录着枯骨老人。 建康城中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黑雾所引来的恐慌在人们心中挥之不去。仅仅是一条半里长的街道,有记录死去的不下百人。 木桶中的水被泼在路面上,人血与蝙蝠的黑血凝固在一起,用扫帚只是将凝固处均匀抹出更大一片污渍。 后来有人才发现这种蝙蝠血能被火点着,可冒出的烟雾也带有剧毒。连续出现几人中毒后,官府下令息事宁人,对蝙蝠血污采取避让的举措,只希望它能自然风化。 江曰午在后半夜困倦地支撑着身体,樽少仪带他走进皇宫,他迷迷糊糊中,见到许多人站在两边观望着他,这些人体内雄厚的幻力让他的内心更加疲惫。迎面走来的几人更是让他的幻力被压到一角,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这就是那位少年英雄?”面对父皇的疑问,樽少仪点点头,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别睡了,我父皇来了!” 樽毓幽连忙拦下他,江曰午还是醒来了,看着面前这头戴通天冠身着龙袍的中年人,他端重的目光中带些温柔,江曰午在威压下困意全消。 他弯下腰便要稽首:“草民江曰午见过” “别别别”樽毓幽一把抓着江曰午的胳膊,差点把他提起来,尴尬地笑了下问:“朕听说,是你从飞虫中率先发现饮血鬼蝠的?” “父皇,就是他告诉儿臣的“樽少仪看江曰午愣住,拍着他的肩膀避免他睡着。樽毓幽见他太过困倦,便示意樽少仪带他先去休息。 “啊,对了”所有人都看向被抬出殿门的江曰午,他此时居然神志清楚稳稳站住说:“陛下,在下有一事相求,请你们能帮在下找一个人,然后告诉她我的位置,她叫雨笙,一袭青衣…” 阳光直射着他的眼睛,他逐渐醒来,朦胧中觉得天地忽明忽暗,之后直接成了太阳闪烁起来。 “什么情况?”他在梦里抱怨着,一掌却结实打在他的屁股上。 “笨蛋,起床了!”这熟悉的声音让他在梦里感动起来。 “雨笙”他喊着,雨笙看他只是扭动身体一下,还是醒不来。 “唉,我也累了,那就先睡吧”雨笙撩起他的额前的头发,花痴一样看他的睡颜。她才不想把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肚子上呢,这一点也不浪漫,只会压得她睡不着觉。 她缩在床的靠墙的一边,江曰午却一直朝这边挤过来,嘴里还喊着她的名字,他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此时只有亵裤,露出长长的腿毛。 雨笙穿得很单薄,毕竟是随便买的衣服,那件青衣她很喜欢,在水池边怎么也洗不去腐臭的味道,只好丢开了。 睡吧,趁他还留了些空位,雨笙刚睡着后感觉头发被狠狠揪了一下,直接暴起抽了他一耳光。 “啊,雨笙”他捂着脸醒来,下一秒便把她抱在怀里,哭喊着说:“我真对不起你,我不该怀疑你与他们有勾结,我真的是混蛋!我真的恨死自己了!” 他这么说,甚至都哭了起来,雨笙一时间觉得内心的苦楚都烟消云散,只想先安慰住他。 “我当时找不到你,我真害怕” “没事没事,我以后不随便离开了”雨笙看他在怀里呜咽着,轻拍着他的背。 “啊对,你困了吧,我不困了,你快睡觉!”江曰午再次抱了抱她,便离开床拿张椅子坐在床边。 雨笙看他这样,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伸出手抓着他的胳膊说:“笨蛋夫君,不冷吗,快上来吧!”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雨笙看他这么一问,苦闷又涌来了,看着他那健美的身材在椅子上端坐着,多瞄了几眼说:“你穿得更少,快上来啊!” 二人都晾在外面不肯回去,最后一同钻进被窝里,贴着彼此的额头,连呼吸都那么清楚,只觉得气氛在一点点升温,他说:“雨笙,你不要离我太近了,我可能会忍不住” “那又怎样了?”雨笙更是紧贴着他,不一会儿,两人的身体烫的直冒汗。 江曰午平躺在床上说:“你还没见过我的爸妈,我没有给你实质性的承诺,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成年,我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所以” “我养你啊,傻瓜”雨笙支起身子,抚着他的脸颊,他看着她的眼眸,再看向了墙上的古画。 “我在等你的回答” “不行,我江曰午可不是那种人” 他把身子转向另一边说:“你以后会看到的,我不能说的天花乱坠,你会看到的”雨笙便信了他,只抓着他的手也偏向一侧。 二人出现在太极殿时,两边站满了朝臣,樽毓幽满脸笑容走下高台,站在二人面前做证婚人,他们相互交换了定情信物:两把折扇。 樽少仪鼓掌最热烈,甚至不顾亲王仪态走出来连声叫好。 江曰午看着她穿着御赐的衣服,完全变了一种风格,吻过去一着急吻在了鼻子上,雨笙捂着嘴笑起来,她再吻了回去。 他也没想过要什么,樽少仪帮他选了个皇宫订婚仪式,他就欣然接受。没想到这一套下来让雨笙和他体验极佳,就感叹这位朋友的靠谱。 最后樽少仪甚至让史官把他们写进了本朝的史书,还亲自把他们送出城。江曰午若不是顾忌两世之人有所隔阂,可能会伤到彼此,他必然与这位朋友拜个把子。 建康城外,二人呼吸着午后的空气,虽是闷热,但他们感觉释然了许多。再看向彼此时,只觉得心意相通,似乎心已经贴近,江曰午这时才切切实实领悟到老婆婆所说的话。 “今天星期几了?” “星期六了” 他将幻力屏障留些小孔,轻微的晚风吹拂着二人的头发,他想了想笑起来说:“没想到一天之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当了次英雄,交了个亲王朋友,见了次皇帝,定了次婚” 雨笙冷笑道:“还有甩了次老婆!” “雨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别说了,一会儿该我给你道歉了!”雨笙嘴上放不过他,身体却更紧紧抱着他。 江曰午想着刚才订婚的场面,后悔没让父母见到,他决定下来一个计划:“这次回去后我给你买个手机,你就能跟咱爸妈联系了,我放了寒假以后,咱们就回去见他们吧” 雨笙一听他说起父母,心中的空缺处只有一个养父,他为了自己背离师门,悉心陪伴她,让她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之后这陨梦会都是他为自己铺平的道路。 一个养父都会做到这般,那亲生父母呢,雨笙羡慕起江曰午,怯生生地问:“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想了很久,你的父母会把我当亲生女儿吗?” 江曰午摇了摇头,雨笙本就没有奢望多少,望着远方比黑夜更暗的山岭。 他见雨笙不说话,便大笑道:“不止会把你当女儿,我爸妈可想要个女儿了,只是前段时间我妈身体不好,女儿的事只能当做遗憾,他们啊,看我的准媳妇这么好,一定狠狠宠你,把你当亲女儿,然后就把我当成赘婿弃子冷落了!” “你个坏蛋,净玩弄我!”雨笙的泪水一下子涌到眼眶,揉了揉鼻子缓了一阵,声音中还带些哽咽:“我们的妈妈叫什么?” “刘丽”“爸爸呢?” “江涛” “我会记住的,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江曰午看她之后再也没有说出话,便加快速度赶路。雨笙心中的创伤不是他一人就能抚平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多给她几分幸福。 至于伤痕谁能来抚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假以时日,一定可以。 但时间不等人,即使离别,也希望至少她能不留遗憾地离开,之后所有的事便让他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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