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炼殿地下,炼体室
八根数人才能合抱的铜柱呈八卦方位立在石室中,一面巨大的铜阵刻着八卦图将铜柱连接,上面留着几十个光滑的圆面。
铜阵可容三十人同时修炼,虽然炼体铜阵面向全教开放,然而微弱程度的雷击便让许多人望而却步,更不必说今夜电闪雷鸣,轰然震耳。况且年长者若无足够雄厚的幻力,衰老的身体根本撑不过雷电的洗礼,幽幽烛光中只有一人盘坐在阵图中心。
一阵雷声传来,电流唰唰从铜柱上汇聚到铜阵中,此人闭目凝神,感受着雷电从体内筋脉上划过,一时间四肢麻痹,如果没有强劲的幻力与技巧约束着电流的行迹,他早已是经脉尽断。
他在这种极为苛刻的修炼下对幻力的运转越发精湛,甚至有次他心血来潮将普通的铁剑刺入体内,护在经脉周围的幻力直接将剑锋震碎,再将碎渣卷出体外,体外的幻力将伤口抵住,直至涌出的血液凝固。
雷火炼殿引雷,而八卦铜阵聚雷。
自震派首任掌门岷隻蜀偶然创立此术,历代掌门正是在铜阵之中修炼肉身,练至大成后,强悍的肉体甚至能直面雷电。
历代掌门在修炼中各有感悟,最后由翼天德合并写为书籍,命此秘术为天雷体。主要有六层境界:隐雷体,显雷体,破厄体,奔雷体,陨雷体,雷神体。
人们常说震派掌门五雷纹,殊不知这只是外在的,追溯到源头,还是因为他们肩膀上的五道雷纹。
历代掌门大多为四道雷纹的奔雷体,正是翼天德达到了陨雷体,自他开始,五道雷纹成了震派掌门的标志。至于雷神体,在翼天德看来也只有岷隻蜀达到,他能寻到上古神兵用以铸造惊雷,借助雷火炼殿和八卦铜阵借雷电加以炼化,其大能可想而知。
第一层隐雷体,经脉上有雷电残留的伤痕,在铜阵中再次遭受雷击时,如千刀万剐痛苦不堪。第二层显雷体,每逢电闪雷鸣,雷电留在身上的伤痕就会凸现出来,整个后背千疮百孔,像是被刀枪戳出千百个口子。
铩羽乐内心深感不可思议,经历前两层的折磨,他隐隐触及到第三层。至此境界,他已经有了强悍的肉体,仅凭幻力就能实现内外的护体,保住最重要的经脉,也能避免毒物侵入体内造成邪气扩散,还能复合伤口避免溃疡糜烂,这真是在实战中有着极大的资本让他去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现在他一天只能禁受住八道铜阵之中弱化的雷电,究其根本是实力的弱小,敢不敢再拼一下,试着接过这第九道雷电?
虽然师父再三告诫他不要轻易去尝试,但不破不立,他稳坐着,心中难以平静,雷电如约而至。闪电如一头莽牛一般冲入体内,再次被幻力抵住,后者虽然显得有些无力,但他真的做到了。
心法一遍又一遍吟诵,这束巨大的闪电被分散成百条电流,从他躯干上的主干划过,再被输送到四肢末端的终末经脉,在手心脚心化解。
铩羽乐已是汗流浃背,体内的闪电已被化解了十之七八,当他以为大功告成时,稍一松懈,猛然暴起的电流冲出手心,像是一把利剑穿透了他的手背。
啊,他一声惨叫扑倒在铜阵上,口中涌出的鲜血吐在铜阵上,流入凹下的纹路中。
铩羽乐看着双手,愤然砸在铜阵上,石室中传荡着嗡嗡的响声。
像是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玉清真人出现在铜阵上,一语便点醒了他:“行百里者半九十,你急功近利,何以进步?”
铩羽乐连忙叩拜,真人问:“碧清剑呢?”
他起身将放在一角的碧清双手奉上,真人接过去将剑一把抽出,如水的剑身突然出现在昏暗的室内。如水清如许,如泉柔若丝,细细看之,只觉得是这水过于清澈导致视觉错乱。真人持剑一斩,瞬间它剑形显现,碧绿色的锋芒如同一块纯色的青铜,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杀气,
真人问:“我赐给你这把剑后,你可用心试过它?”
铩羽乐面色惭愧说:“弟子近日沉溺于修炼天雷体,此剑还未有深究”
真人将剑收回后放在铩羽乐手里,手指触及到他的手腕便估摸伤势。
他将左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阵图中心,又沿着卦象一个个走去,之后沉声问:“你可知我的用意?”
铩羽乐见状连忙掏出手帕擦去地上的血迹,跟在真人身后。他看到师祖的束发如此花白,一时忘了回答。
见师祖转身,铩羽乐思索片刻后答道:“弟子不知,只知这碧清剑既不能削铁如泥,也不能抵御强击,它剑身柔韧,极难掌握,但弟子认为,此剑必然有精巧之处,只是我未能参悟出来”
真人见他有如此见解,抚须笑道:“此剑与惊雷完全不同,它要的不是强大的外力,而是一颗强大的心,它的剑身看似不堪一击,实则刚劲有力,故道德经曾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铩羽乐恍然大悟,拱手说道:“弟子茅塞顿开,多谢师祖教诲”
“没能自通也罢,将剑递给我”真人接过后,站在阵图中心,当闪电再以奔雷之势降落,八根铜柱全部发出哧拉拉的电流声。
碧清在真人的挥舞下,剑身似乎真的卷起一片清水,本是发闷的空气也变得凉爽。当雷电从四面八方聚来,这位老者像是被千军万马包围,刀枪剑戟通通朝他刺去,这等千钧之力却被那剑身轻轻拨开,转瞬消失在石室中。
铩羽乐更是吃惊地看着那把碧清,因为整个过程中师祖根本没有动用幻力,只是靠那把剑抹去雷击。
铩羽乐接过碧清后仍痴呆一般看着剑身,如清水碧泉般剔透,无半点瑕疵。
真人快慰一笑说:“你用心去感悟这把剑,在下一道雷电来之前看看能不能用剑化去一部分雷电,你自身的幻力再抵挡住残余的雷电之力”
说罢走出铜阵等候,铩羽乐站在铜阵上闭目凝神,将手指划过碧清剑身,水波随他的手指荡开涟漪。
真人心神一动,他的周围便出现几把刀剑,皆是刺向铜阵中的人。
铩羽乐毫不惊慌,碧清剑身如水,他此刻有所参悟,而非拘泥于刚劲。他一个横扫,幻力随剑身如涟漪荡开,刀剑穿过幻化的水花,一接触碧清看似轻薄的剑身,像是撞击到坚石直接烟消云散。
血液在铜阵的纹路中已经凝固,他挥舞剑锋,清水拍击在阵图上,火花四射,却把血痂清除得干干净净。
真人抚着胡须,等到雷电袭来,铩羽乐将碧清剑锋抵在铜阵上,而他抓着剑柄身体倒立在半空,双脚顶住石室的顶部。
水流如瀑布下落,雷电飞腾而上,最后居然在水的抵御下消散在剑身中。
他落下来朝师祖抱拳说:“弟子愚钝未能抵挡这雷电,故出此下策”
真人不掩喜色说:“看来你已经领会我的意思,孺子可教也!”
说罢消失在石室中,铩羽乐不禁感叹碧清化解了绝大多数雷电,看似雷电消散,仍有些雷电突破水流冲入体内。
不过雷电已经是笼中困兽,即使把它从胳膊一直送到脚掌,铩羽乐都安然无恙。
而这种尝试在他全盛时仍相当吃力,今日身有伤势亦能化解雷电,可见碧清的作用确实不可小觑。
引导闪电进而化解,越长的轨迹、越强的雷电均有利于练就天雷体,如此,碧清放低了修炼天雷体的门槛,是他炼体路上的制胜法宝。
想到此处,铩羽乐便将碧清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把玩少许后才放在一边,朝真人消失的地方叩拜后喊道:“多谢师祖教诲!”
竹林深处,一块光滑巨石卧在清澈的溪流边,离这里不远有一处瀑布,有风逆着溪水奔流的方向将水雾吹过来,清爽至极。
水雾中的芙蓉女子便是鎏云裳,若不是看到她的绣鞋点在巨石上,还真以为是脚踏青莲,天仙下凡。
“云裳”这位女子听后缓缓转身,披在身上的白斗篷被风轻轻卷起,腰间的衣带也飘扬起来,她的秀发被风拂过,飘动地如云似雾,像是记载了历史长河中极为震撼的一笔。
太美了,花淑楪无论见她多少次,心中都要默叹一句,如果不认得这姑娘,也就只能把她当作一株天山雪莲远远欣赏,而不是池中乘舟可及的莲花。
花淑楪仰头看着她说:“你站在那里有了半柱香的时间,别着凉了”
自从鎏云裳来到坎城后,便终日在天泉山中修炼,总是在闲暇之余来到这片竹林中,默默伫立。特别是在晨晓之时,雾气朦胧,她如约而同站在巨石上,望着溪流尽头外的风光,水雾轻轻抚过她的肌肤和衣衫。
花淑楪有时也会自觉荒唐地想到,这爱徒十多年不见,不会真学了碧波漾清门那些仙子的作风,用吸收天地精华这法子来呵护肌肤、永葆青春?
她一想那几位仙子,虽仅有几面之缘,但绝对没有云裳好看,顶多在气质上稍稍胜于她花淑楪罢了。云裳是她的徒儿,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想到这里,她满意地笑了,十多年的分别,上天还是把这宝贝疙瘩还给她了。
鎏云裳听后颔首微笑,半空中出现几朵莲花,她纤纤细步一一踏过,落在花淑楪面前,袅娜的身姿连行礼都带着独有的风韵,丹唇轻启如同仙音袅袅,让花淑楪听后神情恍惚:“弟子鎏云裳见过师父”
“免礼免礼!”花淑楪看呆了一会儿,随后拘谨地摆摆手,有些懊恼地走了几步,转身看着她说:“你这般姿容与举止,倒是显得为师野调无腔,揎拳裸臂了!”
说罢又添上一句:“这下让我都不得不生分,畏惧你了”
她含羞怯生生说:“师父,徒儿不是故意的”
花淑楪见她那白皙的面庞带些微红,像是血玉中自然带着的红色脉络。想后才觉得说这些失态,花淑楪头疼起来,当年明明日夜牵挂这弟子,此时见着却觉得生疏而不敢接近?
她便放自然一些,哈哈笑着说:“行行行,我算怕了你这弟子了,走,你来给师父展示一下最近所学的幻技!”
花淑楪将右手叉在腰间,鎏云裳便轻轻抱住,随后二人皆是笑起来,消失在巨石边。
平静的潭水轰然涌起水柱,瀑布上袅袅绕绕的水雾被水流冲散,无数水珠云集在天空中逐渐展现出皇鸟的雏形。
在鎏云裳剑锋所指下水珠凝成冰块,最后形成一只带有璀璨羽翼的冰凰,盘飞在瀑布上空,展翅直入云霄。一声长鸣响彻云霄,许久后冰凰落下来回到水潭中,溅起漫天水花,可那寒气未散,眨眼间整片水潭凝结成冰。
沿着水潭朝瀑布上看去,皇鸟飞去而水结成冰,居然整个瀑布成了面巨大的冰墙。一根根数十丈长的冰柱插入冰面,本是奔流的溪水成了凝固的画,周围的空气也急遽降温。
鎏云裳收回冰魄介绍道:“此幻技名为化凰决,在冰魄的加持下能有更强的威力”
花淑楪刚想鼓掌,就见弟子默念心诀,一手凝聚幻力后身影陡然消失。花淑楪在感知中才能发现她,可弟子的速度竟然远超于她实力对应的阶段。
数百丈外的山峰高耸入云,迎客松攀在山壁上,树杈上的鸟巢里有一群灰鸽。鎏云裳不等它们拍翅飞去,就已经将这六只灰鸽全部抱在怀里,又一晃便回到花淑楪身边,她停下后灰鸽才惊慌散去。
花淑楪见状惊叹不已:“这等速度,毫不逊色于施展幻运,但这可是你的真本事,九皇会武之上,不敢想哪位后生还能与你一较高下”她本想问问这是什么幻技,一只死去的红隼却落在她们一丈外。
她更是吃惊地说:“为师也刚是看出来,你是将两门幻技融合在一起,招式行云流水,精准与速度都是达到了极致”
鎏云裳笑而不语,花淑楪走近去看红隼,它的脑袋上被打出一根拇指粗的小孔,正好从双目间穿过,她在震惊中赞叹道:“原来你是看到那百丈外的情景,救下那些灰鸽,而那一击将它刻意击落在我们面前”
姑娘仍在甜蜜地笑着,她一袭白衣融入背后的冰景中,花淑楪一把搭住鎏云裳的肩膀贴着她的脸说:“到头来我还得感谢碧波漾清门,把这么好的你送了回来”
二人甜言蜜语间,从瀑布上飞出一个身影落在林中,原来是小师妹虞妩柒,两人连忙分开。师妹识趣地装作刚看到她们的样子,跑上前向花淑楪行礼后说:“师父,师祖召见八派掌门及其亲传弟子,有很重要的事要谈呢!”
花淑楪抚摸着她的头说:“谢谢柒儿,云裳,我们走吧!”见鎏云裳还在想着事情,便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醒了过来。
师父关切地问:“你最近有心事?”
鎏云裳摇头否认,看着师妹离去的方向,咬着嘴唇。花淑楪左思右想,一个青衣女孩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便笑道:“哦,你是想那个叫雨笙的小姑娘吧!原来是这样啊”
鎏云裳拉着她的手说:“师父,我们快走吧!”
她轻咳两声故作平静,花淑楪见她这反应心里便有个定数,将宝剑余霞祭出后,载她去往景阳三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