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逐渐变浅,远处出现几座小岛,地图上显示着岛上有军队驻守,不多久,透过稀薄的云雾,众人便看出荒岛上几个草棚间冒着浓烟。
铩羽乐展开地图确认了沿海的地形,道:“这里岸上则是日南郡的卢容小城,没想到我们阴差阳错来到了周王朝极为偏远的城镇”
他指着方向为众人解释说:“向西不出百里就能到扶南国,百年前陈如便是璺云天亲封的扶南王,可惜这位强者没能想到,自己的子孙有一天也会跑到所谓的边疆苟活”
一行人中,一位叫桓曲的弟子曾与铩羽乐同舍,言行中不显得拘谨,他笑道:“我倒听说这新皇帝沉迷女色,不问朝事,看来天要亡他周王朝!”
黎雯不露声色,道:“重蹈覆辙,历史重演,灭亡是应该的,只是可惜周朝不少将士是忠烈之后,如今却要被斩杀”
听他所言,铩羽乐怕弟子们动摇本心,便高声说:“这则是站位的问题,明知主子的过错仍是要效忠于他,本身就是助纣为虐,不妨替那些忠烈哀伤,拼命守护的百姓,竟被这些子孙拱手让给敌人,背信弃义,这是多么可恨!”
众人都点着头,他们倒不管今朝的朝代更迭,只想着除尽妖人来扬名立万。
桓曲看出众弟子的心声,便朝铩羽乐说:“掌门,我们还是早些出击吧,来到这片边远之地本就慢人一步,况且世事本就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
铩羽乐见其他弟子也赞同他的话,便笑道:“也好,底下这荒岛有十多人,我刚才察看一番,皆是不到幻术师的实力,可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毕竟刀剑无眼”
桓曲将长剑抽出便闪过去,还未起身的众人看到那草棚后流出一地血。只听霹雳啪啦几声,一人被踢出来,火盆被他撞翻,连带炭火飞到茅屋上,海风一过,引起一阵大火。
顷刻间岛上硝烟滚滚,呼号哀鸣,众弟子沉默了,铩羽乐指着在云雾下若隐若现的小岛说:“那边还有,黎雯,带弟子们都一并解决吧!”
桓曲越战越勇,待呼喊声戛然而止后,他回来说:“掌门,都解决了,可以安全通过了”
弟子们一阵唏嘘声,原来这桓曲的剑锋上滴着血,道袍上却显得干净,这四十多个精英有几个见过杀生,而且是这种程度的杀生。
铩羽乐拍着手说:“你做的很好,我震派弟子听好了!对这些祸害百姓的士兵,切勿同情,不如想想我教书籍中所写的妖人是如何残害世人,多同情百姓!”
他们异口同声说:“弟子受教了!”
卢容是个临海的竹寨,百姓以打渔为生,竹栅栏围着绵延数里的城镇,其中大多是茅草房,最高的官府也不过是类似高脚楼的建筑,有三四层高。
“没想到,卢容真有这么小”黎雯笑道,桓曲听他这样说有些不解,便问:“怎么,这要是打下来,你我收不了多大声望,这般高兴是为何?”
黎雯一脸正经地说:“那就不用打打杀杀了,多好!”
桓曲拍拍他的肩膀说:“呵,我看黎雯师兄这就是姑息纵容、退避胆怯的心态,掌门师兄刚才的话是白说了?”
铩羽乐见他们这阵势像要吵架,咳嗽两下说:“诸位弟子停一下,听我说,且看这张地图”
周围被幻力封锁,一面巨大幻力地图浮现在众人面前,上面完整复制了地图上所有内容。其中一处标记变为显眼的红点,铩羽乐说:“此处是个将军府,有一实力为幻术宗师的将军驻守,其余人则不足为惧,可我们一路赶来,除了最远处的小岛上还有散兵,却不见百姓官兵出海打渔”
他见天色渐晚,而图上四处也无其他可歇脚的地方,想来或许是璺氏兵败如山倒,这将军连夜逃离了。
他便出个主意:“倘若卢容内无周朝军队,今晚我们便在这里借宿一晚,也好防止其归来骚扰百姓,如何?”
黎雯表示赞同,桓曲却说不先除恶人,夜晚怕是要危险。
众人飞行劳累,这一下倒是让弟子们有些不满,人群中有一人说:“桓曲师兄,你今天动手太多次了,小心走火入魔!”许多人也跟指点着他,桓曲无地自容。
铩羽乐止住他们,出言缓解矛盾:“确实是要小心一点,我们先进去看看,举止要合乎规范,这是我震派弟子的基本礼仪”
“谨遵师命”
这四十多人便落在寨前,站在寨门口唠嗑的几个老妇人看到来了一群拿剑的道士,一时愣在原地。
黎雯走到前面恭敬地问:“老婆婆,我等是中原元和太一教的道士,下山来为民除害,您可看见卢容城的内官兵都去哪里了吗?”
“我们不知道!”另一个带着黄头巾的老妇瞥了他们一眼,就要拉着她们离开。
黎雯朝她们喊道:“等等!”却看到老妪们越跑越快,他拍了拍手问:“这可如何是好?”
桓曲想走进寨门却被铩羽乐喝住:“我们先等等,看她们要做什么”
桓曲倒是有些气愤地瞥了他一眼说:“弟子认为只需要说清楚我们是来救他们的,就不会像黎师兄那样解释不清了!”
黎雯愧疚不已,只觉得站在弟子们面前焦躁,便走向远处,林中的拒马吸引了他的目光。正当他细细打量着拒马的结构,却发现了线索,横木上的枪头有些血迹。
他跑过去拉着铩羽乐的衣角说:“掌门师兄,你快来看看!”
铩羽乐走上前看着枪头,血迹明显是近些时日的,不过天色昏暗,他幻化出的火把照亮了拒马,却看到血迹通往树林深处。
火把在前面探路,他紧握着碧清剑,弟子们有些紧张,铩羽乐轻声说:“桓曲,你带些弟子留在此地,黎雯跟我走!”
地上有很多痕迹把成丛的蓝猪耳划烂,他沿着足迹扒开层层万年青,黎雯保护着他的身后。
走了大约十多丈,几棵茂盛的黄花梨树下有一片新填土,不过显然没有埋于净,还有些残破的衣服裸露在外面。
火光照亮了地面,铩羽乐这才看出土壤中甚至有些蛆虫爬了出来,场面相当诡异。
黎雯走近一看,蹲下去摩挲了许久,他手中抓着一片盔甲,他用盔甲挖了五六寸深,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他站起身说:“掌门,此地埋有死尸,就是这两三天内发生的事”
铩羽乐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碧清插入土壤中,苦笑着说:“先看看土壤下的死尸是什么身份,我来刨”
黎雯却用幻力轻轻推开最上层的黄土,他的幻力把控程度很精妙,连死尸的衣服都未曾扯烂,不多久,一片惨景完全暴露在二人面前。
铩羽乐转过头,用手帕捂着口鼻,胃里有酸水不停往上涌,他后退了不知多少步,听到黎雯说:“掌门,我来”
黎雯挡在他面前蹲下去,选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抓着,将尸体翻了个身。
铩羽乐脑中清醒些,蹲下去捂着鼻子观察说:“这些将士遍身黑肿,指甲青黑,面色乌紫,看起来是被毒死的”
他看向寨子的方向,此时寨子的城楼上点燃了火炬,有许多人出现在上面。
黎雯思索片刻说:“掌门,我看此事过于蹊跷,这是城内的官兵,连校尉都在里面!”
没等二人继续说下去,有个弟子匆忙跑来说:“掌门,那些百姓拿着农具出来了!”
铩羽乐闪到百姓前将他们挡在寨门口,“乡亲们,我们是来”
他的话被打断,因为最前面的老汉拿着棍子冲了过来,铩羽乐示意弟子们御剑凌空,以免发生冲突。
袖袍一挥,他面前便出现一道幻力壁障,挡住了落下的棍子。
“就是他们,这些道士拿着剑杀气腾腾冲过来,把刘大娘吓到了!”先前那跑开的大娘们指着铩羽乐。
桓曲走过来高声说:“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元和太一教乃是天下第一正派,这位是我们震派的掌门,上一任震派掌门,你们知道是何人嘛!”
他两腿叉开抱胸站在铩羽乐身边,不屑地看着这些百姓。
那老头高声说:“我管他是何人,天高皇帝远,你们管得了我们吗?”周围不少百姓却不敢出声,似乎还是清楚他们的身份。
正当铩羽乐头疼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且慢,我有话要说!”
百姓中间让出一条道,一位衣着华贵的佝偻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铩羽乐看到他,第一眼就想起小时候见过西洋商队中的侏儒戏子。
“大法师,杀了他们啊!”百姓见他走出来,疯狂地拿榔头砸着壁障。
侏儒两个混浊的眼球转动着,一只也没看向铩羽乐,却问他:“你就是那八派之一的震派掌门?”
铩羽乐抱拳说:“正是”
侏儒挥了挥手示意百姓们停下,他们恭敬地看着老人,铩羽乐明白了,面前这侏儒应该就是那些死尸的始作俑者。
他举止中看得出来受过礼教,作揖后说道:“我听闻贵教雄居中原,安定天下,你们怎么看上这小小的竹寨了?”
铩羽乐尴尬笑道:“这是误会,我原本以为卢容城中还有周朝官兵驻守,携弟子们特来清剿,没想到老先生您先来了,倒是冲撞了您,在此赔个不是,还不知您的贵姓?”
侏儒听后才眉开眼笑起来,用当地的土话解释给百姓听,他们便敞开寨门,侏儒请他们进去。
桓曲冷笑一声,看向掌门,他仍停留在原地。铩羽乐想着尸身上的许多古怪之处,用毒之人手段残忍,这是要让他们每一块血肉都逃不过毒的侵袭。
“蛊”他的心里猛跳了一下,黎雯担忧地看着他,而侏儒的笑容似乎将他们视作待宰的盖羊。
侏儒上前两步说:“掌门,您为何不进啊?嫌我小寨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