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巽离艮五派从五面向河内包抄,以伤亡几十人的代价换下来十六座城池,不过一日五派便在西于城内胜利会师,两位师祖见弟子们有些疲惫,便决定于元帅府内过夜,期间与五派掌门商议如何取下河内。
璺氏虽苟延残喘,当年也并列三大王朝之一,底蕴还在,且不说那两位亲王,就连一头护国神兽也是能匹敌死界尊,这神兽更是被美名为阳阴神兽。
因其皮毛黑白相间,周朝皇族以为它是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的后代,特封为护国神兽。野兽本就不逊于同级别的人,人的肉身可不能与之相比。一旦与之发生冲突,没有数量上的完全压制,那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南中绝大部分土地一夜之间尽归陈王朝,陈文帝樽毓幽带领着三位亲王也早早出现在西于城中。见身着龙蟒之袍的四人到来,百姓们沿街走出,四人对那些攻城的道士拱手而笑,围观者此时眼神中都带有复杂的意味。
元帅府内,主要人物都坐在大座上喝着茶水。
“多谢二位真人和各位道长”樽毓幽站起身,他也深知那野兽的厉害,咬紧牙关说:“我们四人便留下那畜牲,其余的”
太清真人将拂尘甩了一下笑道:“两个死界尊的亲王自然让我派五位掌门对付,其他的就靠各派弟子与皇帝你的军队了!”
“真人所言极是”
“谨遵师命!”
二位真人和皇帝谈话间不乏笑意,气氛似乎放松下来,顾日耀就拍着邻座的惘星河说:“你可不要留一手啊,小心连我都比不上”
惘星河扬了扬眉,正想喝尽余下的半杯茶,在地面震颤中一口吐出来,屋外房檐上几片青瓦落下,砸在院里的盆景树上。
这十一位强者出现在元帅府的上空时,才看到五派弟子等候的前殿,居然只剩下一个直径数十丈的深坑,大片土壤被血浸透,爬出来的幸存者也是身负重伤。
“你们的徒弟不禁打啊!”
元和太一教众人怒视上空,只见月光普照,而圆月之中有一黑点存在。
太清真人凝视片刻,见来者身上邪气弥漫,怒喝道:“孽障,速速下来!”便祭起仙剑,开皇剑化作流光朝那人刺去,一刹那剑光似比月光更强,映得周围的楼阁变了颜色。
猛然袭来的强风与轰鸣声,其余强者勉强定住身形,碎片与沙土四处飞扬,若不是他们及时护住了西于城,怕是百姓也要跟着遭殃不少。
光芒一过,却见那黑点越来越大,似是一只黑色巨鸟盘飞而落,临近时却化为万千羽剑朝众人袭来。
如此速度,众人只能仓促抵御,各结成一面幻力屏障护全周身。格挡之时,箭落处的幻力却被邪气侵蚀,在阴阳奇力的淘洗下,驱除这点邪气也让元和太一教众人颇为费力。
未掌握奇力的樽毓幽和三王极为狼狈,顿时施展幻力的十指中有了黑色脉络显现,逐渐向手腕上扩散,不得已,几人不约而同选择自散手掌中留存的幻力,皆是躲在道长的身后,恐惧地看向那道身影。
上清真人定睛一看,叹道:“这是…居然是魔教魑尊,他居然还活着!”
众强者皆是一震,当年魑尊在魔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抗衡上清、太清二位真人,在玉清真人龙汉剑下逃过数次,灭中原二皇七王,诸多门派,其大能可想而知。
魑尊大手一挥,瞬间半空有几团巨大的火球在燃烧,他拿着道袍上的碎布擦手,笑道:“没想到,一甲子之后本尊的凶名仍是如雷贯耳,看来你们这些年太过安逸啊!”
他看着那紧握宝剑的七人,便唤出双血色大锤,这柄仙阶上品的凶器名为祭天,元帅府中大坑便是它所留。
魑尊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尖锐牙齿,整张长脸显得诡异,声音淡漠似是活死人一般:“老友们,一甲子不见,听说你们这些年倒是安于享乐,真人倒还是消瘦,那几个小掌门一个个肥头猪耳,油水是吃了不少”
“呵呵呵,自然,我们是在阴影底下过着非人的生活,不似诸位茶饱饭足思淫欲”阴柔的笑声传来,黑雾中的女子怀里抱着一颗头颅。
煦浦秋大喊起来,那头是他门下弟子的,这女子便是魅尊,她捧着头颅看着那红润的嘴唇,似乎要吻下去。
道家本就忌惮对死人不敬,煦浦秋见状一剑斩过,狂风咆哮中凝聚出无数碎石,手中宝剑云峰剑光一晃,瞬间结成一座大山朝魅尊当头砸去。
只见那妖娆女子一指朝这座石山探去,整座山一瞬间都是一滞,随后噼砰哗啦岩石崩裂,眨眼间蔓延到整座山,咚一声,伴随碎石四散,余波冲开石屑直接拍飞众强者。
再朝魅尊那边望去,本是遮蔽天日的石山已经化作尘埃,而城内的房屋与远处山峰上的树林被余波破坏得面目全非。不待碎石全部坠落,沈风便以狂风席卷,将乱石卷飞到远处,这下虽避免更大的破坏,但风声中听得到有人的呼救声在半空中传开。
上清真人的赤明剑身现出百丈火剑横扫过去,火焰剑气朝八方而去,层层联结,竟化作一张火焰阵图朝她镇压过去。不料阵图上多了只黑色掌印,不过一息阵图成为虚无,此时魑尊出现,负手而立。
见赤明的离火大阵如此不堪一击,上清便使出玄天六剑,几道剑芒将黑夜照耀如同白昼。传言此剑有六招,即使众强者用意识感知,只觉得光源处感知不可及,他们便欣喜相视,以为魅尊即使不死,至少身负重伤,失去了战斗力,这对他们而言是一大幸事。
不曾想光芒散去后,这六剑都被魅尊躲过,此时她那细腰扭来扭去,让众人一时看不出她的身形。
“凝心聚神,这妖人乃蛇族王女,天生有魅惑之能!”太清真人说罢将开皇剑唤来,三人紧围着魅尊进行着夺首之争。
“拿下那妖人!”其余四个掌门则围住魑尊,各自将最凶悍的招式施展出,因为他才是魔教四尊中最恐怖的那个。
“哼哼,樽氏的老伙计们,你们当万岁爷当得挺舒服的啊,一个个膘肥体壮的”魍尊出现在这四人身后,一脸愁容的他骨瘦如柴,很难想象这也会是一大魔尊。
他呆滞的目光看了眼樽毓幽和三位亲王,淡漠地说:“农民之后,谅你们也不会有何威胁,连几只箭矢都要自散幻力,掌握神术之人,在平庸之辈前注定为神”
如今局势似乎无法控制,樽毓幽思索片刻便抱拳道:“今日得以见新任的魍尊,我们也算倒了血霉,他们若出了半点事,我们是无法交代的,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樽魏斌抽出破魂斧,还没等看清魍尊的身影,一阵冷风便从颈后迫近,惊得他冒出一身冷汗。
“二哥小心!”樽许明将长枪朱炎一抵,整个枪身被一个黑色石棺压住,不断震颤。
樽毓幽转身以环首刀破军抵御下黑棺的再度逼近,仍是不见那魍尊的身影,四人只得背靠背,才听那边有几人欣喜喊道:“玉清师祖!”
上清、太清真人本就是死界尊中的顶峰,不久魅尊身负数剑,只能开始逃窜。
“追!”煦浦秋看她把头颅丢下,闪过去接住,头颅化为尘埃后才知是魅尊在戏弄他。
看着二位师祖追去的方向,他怒吼一声也跟了过去,然而实力不济,不久后跟丢了。
半柱香后上清真人拉住师弟,二人身处一片深林中,却听不到鸟鸣声。面对越发诡异的气氛,太清一愣便喝道:“鬼鬼祟祟之徒,给我滚出来!”
“上次见面还是在上次,二位,可记得过了多久?”听到这声音,他们眼皮抖了下想躲开,奈何此人实力高深,二人只能被他像丢沙袋一样撞在一起,随后被狠狠一踏,皆是落在地上站不起来。
凌空而立的人正是㯻拘魄,一甲子之后,他的面容上太多沧桑,但眼中的杀意已经消失,此时像是位见到故友的老者,淡淡笑着望着二人。
“你,我早该想到你也来了!”太清真人将嘴角的血擦去,随后开皇的剑身金光浮现,待㯻拘魄手中的黑雾冲来时,浮现的皇帝像将它挡了回去。
黑雾中有个声音传来:“哦?没想到这开皇剑似乎突破了仙剑的范畴,唯有神剑才能抵抗生界尊”
烟雾散去,㯻拘魄踩着一节节黑色阶梯到二人面前,他的雄伟身躯在二位真人面前,气势一边倾倒起来。
㯻拘魄蹲下来看着太清真人问:“老朋友,把这剑送给我,老兄我亲自送你们离开”
太清真人将上半身撑起来,好让他看起来不太狼狈,冷笑道:“正必胜邪,你畏惧它的浩然正气!”
㯻拘魄将手放在开皇剑上,它却颤抖起来,对他身上散出的邪气很是抗拒,啪一声从主人手中飞出去,深插入树干中。
“你们离开吧!”看他已经将开皇剑拿在手中,太清只好叹口气,扶起上清离去。
西于元帅府
五派掌门在巨坑中刨着土石,希望能再到找几个活人,樽毓幽和亲王们也放下了架子跑过来救人,不过他们显然是在装个样子。
他们心知肚明,元和太一教这次可是损失惨重,魔教的介入让他们只能放弃铲除璺氏的计划。
“没有了”归来的上清真人感知着巨坑中,轻轻说出这句话,有些颓然的他本就不在乎弟子们能不能听到。
太清真人落下去将受伤的弟子平卧下,输送幻力同时将那近百人的筋脉暂时护住,朝各派掌门喊道:“你们快上来接替我,如今保命要紧,快去请郎中来!”
太清见弟子们悲痛欲绝,只想让他们振作精神,但他一时词穷,连仙剑都被那㯻拘魄夺去,此时手中空空,脸上无光。
上清真人依次拍过五位掌门的肩膀说:“我去找郎中”
“我们也去”樽毓幽带着亲王们离开,这时帮他们,无疑会大大增加与他们的信任。
众人刚走出元帅府,玉清真人已经等候在门外,他身后是五派的大部分人,看到这些长老和精英,众人大为喜悦,巧合且令人庆幸的是第六层以上的同门几乎无一伤亡。各派掌门深感愧疚,特别是上清和太清,若不是师兄出手,他们也算得上宗门的罪人了,是师兄出手保住了五派的精英。
深林中,㯻拘魄将邪气灌输到开皇剑中,感知中邪气一进入剑身中便被那皇帝像震散,它周围大团的灵光将涌入的邪气压制在最边缘。伴随邪气的侵入,两者开始抗衡起来,在生死之斗中邪气困住了巨像,最后皇帝像只剩下黑色的躯体和血红的眼睛。
开皇笨重的黄铜剑身在此刻开始熔化,随后露出玄铁刀身,㯻拘魄提起剑,此时开皇剑已经成为一把长刀,劈砍时有强大的劲风呼啸而过,轻而易举将几棵大树砍断。
他用手指擦过刀刃,看到鲜血流出,居然被刀贪婪地吸收进去,随后刀刃有一点血光浮现,上皇如获至宝,笑道:“果然,外表的黄铜是封印了内部的邪兵,这本就是一柄神品的环首刀,今后以万兽精血养之,必然能增加其狂暴程度,进而有开山之能”
他拿刀指向南,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落下数十丈深的巨坑中,巨坑的边缘一直延伸到千丈之外。
“上皇”狼狈返还的二人跪在他身后,魍尊流着眼泪哭泣道:“不见魑尊,怕是已死在他们剑下”
㯻拘魄冷笑道:“玉清真人,朕倒是小瞧你的能耐了,够狠心的”
此时玉清真人领着樽毓幽和三王已经攻破了河内,周朝皇帝和两位亲王全部被樽毓幽杀死,阳阴神兽也负伤逃逸,这璺氏王朝在㯻拘魄夺剑的几柱香内便土崩瓦解。
“魑尊死了,他自恃无人能敌,就活该死在他的愚蠢之下!”㯻拘魄将那落在坑中的剑鞘取来,发现根本收不回去,便轻哼一声丢开。
魅尊娇答答地问:“上皇,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㯻拘魄冷笑道:“他不仁朕不义,今日起重建寂灭深渊,周王朝留下的十多万血器自然不能白费,以朕之名号令魔教各派,三日之后,将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封锁,其中百姓全部炼为血器!”
“遵旨!”
远在九真郡的兑派众人刚砍下郡守的头颅,他们登上城墙高呼着,仅仅几个弟子便拿下这郡城,何等的威风。
阳光毒辣,天边见不到一片云彩,在高涨的喜悦中谁都顾不上头顶的烈日。
白日一片光明是常态,下一秒却满布黑云,云朵没有形状,只是将天空遮盖住,所有人眼前一黑被惊住了数息,才发现周围没有半点光,于是幻化出的灯光照亮了众人。
“何人作祟?”兑派掌门淄义然抽出剑朝黑暗中喊了一声,却发现这灯光照不到周围的景物,只是照亮了每个人的身体。
“点点人数!”
“掌门,少三个!”
在众人相视下,一个弟子被黑暗吞噬,如不是直视着他,真以为这里没人,那是一种毫无征兆的消失。
淄义然猛然想起此术法的凶名:覆天夺魂大法。
真能达到覆天夺魂的地步,至少是往生轮回大箓中的阎罗境,且幻技六宫之中,拥有足够的魂魄之力方可操纵夺魂之术。在极暗之地夺人魂魄,练至大成同等实力中难寻敌手,淄义然见他的攻势毫无作用,顿时心慌,怕是此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他虽心中大为惊骇,仍声色俱厉说道:“都围在我身边,将幻力传给我!”
淄义然将玄清灵阵凝结护下了所有人,却看到一只巨手直接穿过壁障将一个长老拉入黑暗,随后响起刺耳的骨碎声。
“众弟子,结诸天乾坤阵,我来施展太极阴阳诀!”然而这里与外界相隔,天地灵气无法调动。
诸天乾坤阵是元和太一教以上清境强者主阵,至少四位太清境九层的强者、八位太清境八层的强者辅佐的强大防御阵法。主阵者居于阵图中心,而辅佐者占据四方八卦之位,默念法诀,便可幻力相通,心意有所感知。
一旦施展此法阵,则已是危机存亡或镇压强大妖魔之际,数十里外甚至能看到法阵的光芒,也好让附近的元和太一教门人知道,前来救助。
然而,他们兑派是唯一一个身处于九真郡的,诸天乾坤阵阻拦下那只巨手,同时让他们看到更恐怖的一幕,残肢与腐肉拼凑的巨大尸体俯视着他们,淄义然持剑直指邪魔,他们直到最后一人也无能为力。
空荡荡的城墙上站着二人,黑衣人似乎在回味美食,少见地笑出声来。一只黑鸦拍打着翅膀落在垛口上,它的羽毛上浮现出一段文字:魔教上皇令。
魔皇便将黑鸦的翅膀内侧翻开,黑衣人走过来看着,魔皇将卷轴取下,展开看后笑道:“看来发生了不好的事,把老家伙气成这样了”
黑鸦飞去,黑衣人转过身,看向城内往这里张望的百姓说:“既然这样,那这胥浦的人,我先收下了?”
“随你,你这体质本就好这些,给我倒是浪费了”魔皇转过身看到那些好奇的百姓,他们吓得连滚带爬散去。
黑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面,假笑道:“你不怕有一天我超过你,把你杀死?”
魔皇显然不在意她这满是威胁的话,将卷轴焚烧后说:“就你这嗜血体质总是要杀人的,既然为了让天下乱起来,是你是我无所谓”
“哈哈,你可真是坏透了”
“被你这嗜血狂魔说坏,我真的是受宠若惊啊!”
黑衣人那毒辣的目光转为哀怒,一拳打在垛口上,直接将一尺多厚的墙打飞出去,怨愤地说:“我恨你,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我发誓那一天到来时就是你的忌日!”
女子的下巴高高仰起,双眼恶狠狠瞪着魔皇,直到他先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