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中搜索了片刻他才恍然大悟:南屿幻世录中曾有记载,天器榜第二十八的天剑溶血位于血水洞。
正因为图画中的它剑身通红,且是唯一一个在天器榜上有明确记载的天器,江曰午记得尤为清楚。
他眨着眼睛仔细看那上面的字,笑出来眼泪,忍不住亲了雨笙一下说:“好啊,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没想到这等好事让我遇到了!”
他走了几步又猛然停住,回头看着一脸担忧的母亲说:“妈,您先照顾一下雨笙,我去去就回”
母亲把雨笙的头贴在怀里,担忧地说:“这里看起来很危险,你要是非去不可,就一定要小心”
嗯,江曰午转身离开,看着洞口越来越近,从外面看,像是一个血盆大口在等待着他。
不如拼一把,他抽出古剑,刚进入洞里的几盏灯被某种力量打灭,幻化灯的幻力也突然与他失去了联系。
难道是禁制,江曰午心中一沉,倘若真是这样,那不就空手而归了吗?
他不甘心,将古剑伸进去,什么都够不着,这层壁障隔绝了幻力。
思来想去,他还是一咬牙把一只脚伸进去,踩踏几下,才感觉那边的地面同样是软乎乎的血泥。
当他还在谨慎地试探,却发现眼前一黑,回头看去,那边母亲向四处看去,似乎他在眼中消失了一样。
江曰午本能地向洞口外退去,而这道无形的屏障断绝了他的后路,只有眼前是一片黑暗,还能朝前走去。
他便拿剑继续探着路,此地将他的幻力完全压制,不可施展幻术,因此不存在灯光照亮。
直到他走了有几百步,黑暗中传来一个干枯的声音:“持天印者可入,你的天印何在?”
江曰午当即停下,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如冥火般忽然临近,轰然爆燃开来。
庞大的火焰组成个数十丈高大的人形,他手持一把权杖,上面三条金龙拱卫着一颗红色晶石,权杖通身是透明水晶构成。
此火万般变化,如彩色琉璃,火焰人头上沸腾的火苗像是形成了一顶冠冕。
江曰午见他完全由幻力与火焰交融而成,更不是幻世中的生物,而书中记载有灵体一类,其多数生前惨死,死后魂魄不散,堕入暗无天日的幽冥之地。魂魄存在的年限与执念深浅有关,猜到此物镇守血水洞已有千年,所以他认为,这个兽身人面的火焰人应该可归为此类。
不过此人更像是守护神,如同君王般坐在火焰王座上,俯视着渺小的他。
江曰午拿不出来,便向他解释:“晚辈曾有幸遇见创世者的遗孀,她说我手中的古剑便是天印,还望前辈能通融通融”
见他不言,江曰午匆匆跑上前,灵体浑身火焰灼热,无法靠近,只能将古剑平平稳稳放在他近处血泥上。
灵体似乎没注意到古剑,半晌后声音传来:“天印何在?”
江曰午苦闷地说:“那把剑就是啊,前辈您多看看,千万别冤枉我”
他越发紧张,到底是不知那老妇人所言是否可信,只能偷偷看那灵体的举动。
庞大的龙头突然挡住了江曰午的视线,原来这灵体本就驾驭着两条龙,他手里一手收紧缰绳,一手高举权杖,眼睛中也只有火焰:“既然无天印,自然是闯入者,闯入者死”
没等江曰午逃窜,古剑已经出现在灵体手中,只是此时剑身上有幽幽的绿光浮现,他凝视片刻,道:“持天印者,可入”
洞中出现光芒,江曰午拿到了古剑后,又见灵体已经消失,才身体一软坐在地上。
喘息之余,他无意间才发现,不知何时脚下的血土已经是血水,他涉足其中居然没有下沉。他便对此地有了认知,血水洞与雨笙的幻基有相似之处,深不见底的水潭,其表面却可以支撑人体的重量。
江曰午不由多想,经过前几次的死里逃生,他无比渴望拥有强力的手段,如今终于要获得天剑了。
他一路小跑着冲向洞穴深处,血水光滑,甚至他倒下后惯性推着身体朝前面一直滑起来。洞穴中回荡着他欣喜若狂的笑声,还有那狂喜中口齿不清的话语:“天剑啊,这种宝贝随便拿出来一把都是幻世第一!”
强烈的兴奋过后,他才察觉到身体的剧痛,一摸发现大腿和后背伤口再次破溃,连忙爬起来。
突然他好奇这血水有何用处,鲜血的颜色,却凝固得像块果冻,人在上面蹦一下会被弹起来。
江曰午拿古剑划出一小块,看它很快融化成液态在空中漂浮。溶血毕竟是天剑,是由天地意念所成,幻世也不是地狱,这说明天剑应该不是邪物。
试一下吧,江曰午闭上眼把液体敷在伤口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伤口处像是在皮肤上涂抹酒精一般清凉,没有疼痛,只有温热感,很快本是灼烧破溃的结成血痂,肉眼可见脱落下来,形成新皮,最后与周围的皮肤别无二致。
这等治愈能力,江曰午差点被惊掉了下巴,他划开一大块血水贴在腿和背上,不久后他浑身的烧伤也都不见,行动能力也不再受限。
趁热打铁,他一套军体拳下来,觉得出拳时都多了几分力度。江曰午喜出望外,这等珍宝,以后怕是魂魄不损,他就能不死不灭。
欣喜之余,他无意间看到水面上有几缕波纹,这可不是他所引起的,江曰午便沿着波纹的发散之处奔去,才越发觉得纹路是有缩小的,越发狂喜。
不久后他大喘着气,拿出折扇扇着风休息,离他十多丈外的血水形成一个涡流,正中心留有一把剑柄,不断有血流从剑柄末端涌出。他感慨如此多的血液,果真不负溶血之名,他同样将如此庞大数目的血水视为珍宝,心中猜想它们同样是千年未现世的宝物。
直到五丈开外,他才看出剑柄之上有煞气盘旋,俨然与雨笙幻基中杀戮魔灵的气息有些相仿。
至于两者相遇,是拮抗还是协同?倘若是后者,不但救不了雨笙,反而能诱发杀戮魔灵的现世。
江曰午犹豫片刻,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他没有理由不继续走下去。
离溶血越近,煞气越是凶悍,这时古剑一阵震颤,嗡嗡作鸣,本是坑坑洼洼的剑柄上有黑雾飞腾而起,即刻将他的手掌包裹。
他朝下一看,古剑上竟有两只暗无光泽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被他发现后,十根手指上尖锐的爪牙陡然朝他的手背划去,留下的几道伤口上有黑气飘荡。
嘶,江曰午吸了一口冷气,猛然袭来的刺痛感让他丢开了剑,溶血煞气更是嚣张,在他身上无孔不入,像是有千把刀穿透了他的身体。江曰午双手抱头,折磨得他跪倒在地,直至意识越发地模糊。
幽怨之声嗷嚎狂躁,古剑波动同样强烈,两把剑相距不过三丈远,都是在震颤着,伴随震颤还有煞气形成气波在空间里扩散,所过之处血水表面炸开,剧烈的震动中岩壁碎石哗啦啦崩落。
洞里一面是刺眼的青光,一面是末日一般的红光,两面的光芒越发璀璨,震动也越来越强烈。幸好古剑还留有部分护主的意识,它早已救下了江曰午,否则他在这种抗衡中只会被碎尸万段。
眼看洞穴就要被毁掉,古剑的剑身上终于有一道金色身影浮现,他左手持手令,右手一翻朝两剑按下,意将这鬼厉嘶吼与煞气邪气通通镇压下去,但他很快遭到溶血与身体上缠绕的邪气反噬,身形逐渐变得虚幻。
风声急促,血水荡漾,平如铜镜的水面撕裂开来,溶血同样开始有了波动,剑逐渐被抽出,显露出它满是污血的剑身。
两把具有灵智的剑在空中展开了交锋,不见双剑,只听剑气破风,划破了血水,将昏迷中的江曰午震飞到远处。
一阵血水浪涛包裹了他被劈砍成几段的残躯,卷得越来越深,两剑仍是打得不可开交,撕裂声在空气中轰然爆鸣。
金色身影隔空将古剑挥舞到了极致,几招过去,溶血本是污浊的剑身被打散了血痂,同样气息也不再凶煞,但仍是凶悍无比,在争斗中一点点占据了上风。
只听他喝道:“本帝落魄至此,也不是你区区一把天剑能够抗衡的!”
金色身影负手而立,一指探去,声如雷鸣:“六相而治天下,以后土治北方幽冥!”光芒闪过,凝结出一束极细极微弱的黑光,朝天剑陡然射去。
这道光将溶血剑身上所有的污秽震碎脱落,露出白洁如玉的剑身。溶血受此重创,再次插入血水之中,而古剑飞回了江曰午身边,本是金青红三色光芒交缠,此时皆消失不见。
波浪汹涌的血水很快平静下来,江曰午再次出现在水面时,他的躯体是完整的,不过身上的衣服被划成几块,如今只有亵裤还算能包裹住私密部位。
他醒来后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四下查看一番没有伤口,痛觉也很快消失不见,便爬起来朝溶血走去。
经历了之前的对抗,溶血的煞气已经烟消云散,他很轻松便抽出溶血,仔细一看,剑身如血玉,形状也无书中那般笨重,也无剑鞘,唯一相似的是剑柄通红。握着剑柄的那只手却隐隐间察觉其剑灵在作祟,贪婪地妄图将他的血液掠夺而去。
江曰午丢开溶血,却见剑身上有灵气喷薄而出,顷刻化为一绝美女子飘浮在上空,衣不蔽体,双眸秋波传情。
即使他见过雨笙这般姿态,仍是痴迷了片刻,那女子一只手不经意间想要搭在他的肩膀上。
见它飞来,江曰午顿时邪火难抑,还是一咬牙朝后面跑去,毕竟他也清楚这是剑灵作祟,又感慨其灵性如此之高,不愧是天剑。
越跑却是越见它逼近,又无法施展幻术,他开始恐慌起来,甚至崴到了脚连蹦几下倒在地上。
正当他以为逃跑无望,又见那女子越发美丽动人,沉沦其中。飞来的古剑却将女子生生砍断,江曰午才醒过来。消除溶血的色诱之术,作用在他心智上的联结被斩断,嗡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蹲在地上许久不能站起身。
缓过神之后,他提着古剑作抵御,心里还是一阵后怕:幻器有灵虽是奇异,天剑之灵却能演化到这种地步!
见溶血再没有做出反应,他这才一把提起它,又怕它迷惑心灵,左手也不敢放下古剑。
江曰午便手持两把剑,却见溶血与古剑像是有各有磁极相斥,最后他不得不放下古剑,将溶血握在手里。
“如何使其认主?”江曰午看向古剑,此剑不觉间已是他掌中法宝,至于方法,似乎雨笙提及过。
“以幻基的一部分,复制于幻器之中,则可以掌握此剑,至于幻力多少,自然以喜爱程度与实力所定,否则,容易被他人夺取操纵权!”
保险起见,他将古剑放在面前,盘坐在地,便尝试将幻力传输入溶血中。
不待他幻力输送,竞有一道剑气斩断了这丝幻力。
何人作祟?他站起身警惕地扫视着洞穴周围,最后目光停留在古剑上,便冷笑道:“我虽被你救过数次,可你太无力,根本不能保全我和我的家人,我需要这把剑,别闹了!”
江曰午双手捧起古剑,将它放到远处,刚把溶血提起,飞来的古剑竟将他的手臂划出一道寸长的血口,鲜血涌出来滚落在溶血剑身上。
他喝道:“混蛋,争宠没个底线,你还想弑主?”
古剑飘飘然又落在地上,他低下头才发现,他的血液直接落入溶血剑体之内,把血玉中的红色纹路打乱,似是落入水里,打不出涟漪,却将整片水泽染红。
伴随鲜血的滴入,溶血剑身浮现出两个血红大字,江曰午举起剑一看,果然是天器榜上所说,天剑溶血。
当即撕下一片衣服把剑包在里面,他惊叹道:“好一把溶血,所谓嗜血之剑,夺人精血,以供自身越发阴恶,不知其能否护主,会不会反噬于我?”
正当他思索,脚下的血水突然失去了生机,一瞬间成了黑泥浆沸腾起来,洞穴里的温度陡然升高。
黑泥不断冒着泡,表面破裂开来,他抱着两把剑离开这是非之地。飞奔时他的身后传来坍塌声,四周都是呼啦啦的水流声在回荡。
江曰午回头一望,不知从何处冒出几丈高大的波浪,水流滚滚而来,一想则是洞穴外部水压极大,不然不至于如此汹涌。大水冲击着岩壁和黑泥,很快被染成黑乎乎的颜色朝他奔去。
“遭罪遭罪遭罪!”
他心想真是倒霉,坏事在他面前接连不断,好事轮上他时却是在坏事中偶然出现的。
一声长啸从背后传来,江曰午再次回头看时,奔来的黑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凝成了庞大水柱直冲过来。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黑色巨蟒引来水柱,已经离他不到百尺。黑蛇看起来气势极强,江曰午心想它不过是只妖兽,带来些雾气装神弄鬼。
“比不过别人,我还比不过这个畜牲?即使我实力不敌,我手上的天剑是吃素的?”
心中连连发问,江曰午顿时觉得不值得逃跑,他大丈夫岂能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天天东奔西窜?逃命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于是他看着逼近的巨蟒,抽出溶血,喝道:“天剑在手,斩!”
溶血似乎不满意这新主人,他挥剑的力被化去了九成。
不过威力亦是惊人,红光一瞬闪亮了整个洞穴。不知这剑气有多浩大,只见奔涌而来的黑水没有停滞的时间,转移了方向就开始不断退去,巨蟒同样被打飞出去。
水流倒流了数息,江曰午一算,正好十五秒,才见水流再次奔来,巨蟒嘶嘶的声音在不久后也同样传来。
“简直不堪一击!”他呵呵一笑,转身离开。
已经快到了洞口,江曰午便停下来,想再次见识一下天剑的威力。见蟒蛇的雾气已经临近,他心想后者就快来了,便挥动溶血,此时溶血却无法挥动,只是抗拒他的命令。
江曰午惊恐万状,摇晃着手中的剑,只能让手腕摇动起来,最后双手哆嗦着,他声音中充满恐惧:“别坑我啊大哥,好不容易拿到你!”
见巨蟒已至,他只能朝洞穴一侧跑去,却被皲裂的黑泥绊倒。
干钧一发之际,地荆出现了,毫无声息便从崩塌的乱石间伸出来,紧紧束缚了巨蟒。
巨蟒长长的蛇信离他的面庞不过半尺,寒气刺痛脸颊,在他的眉毛上结出冰碴,至于水流也同样停滞下来。
江曰午见状彻底傻住了,双腿不住往后蹬,胳膊没支撑住倒在地上。还没有缓过神来,他却听到了拍手声,循声而去,洞口走过来一位青衣少女。
此人正是雨笙,抱胸后朝他笑着说:“恭喜夫君了,今日寻到天剑溶血,血水洞周围的宝物不止一把剑,不远处还有座遗迹,你我何不去看看?”
她两眼放光,欣赏着夫君的身材,舔舐了几下嘴唇。
江曰午此时顾不上她的话,只见地荆缠住巨蟒将它拖入黑水中,几只小灯照不亮那边的场景。他一直在等巨蟒叫两下,最后想着只要有声响就好,可连水声都听不到。
他站起身,看着手掌上的黑泥,闻之无味,捻着也觉得冰冷,完全没有当时的蒸腾,甚至刚才的一切像是从未发生。
江曰午便把两把剑摆在地上,将溶血递给雨笙,这才见她身上的伤根本没有愈合,却能安然无事地站在这里。
“不对”他摇摇头说,雨笙见他朝黑暗中走去,便为他照亮前路。
一直来到事出源头的黑水潭边,光芒透不过黑水,江曰午踮起脚朝里面看去,不知这地方还有何等凶险之物。
“有什么不对”雨笙走过来陪他站一起看,他在想,妻子经历过无数生死,今日怎么会平白无故吓晕过去,这若属实的话,怕是活不到今日。
实在诡异,江曰午总觉得是在被他人操纵,连面前这最心爱的人都有可能在欺瞒着他,希望不会害他吧。
他怀疑地瞥了雨笙一眼说:“我们先把母亲她送回去,我同意去,如果此行有性命之忧,我要你走你必须走”
雨笙拨弄着一侧的马尾,她的碧绿眼瞳在光芒照耀下中特别引人注目,她拿着折扇指过来说:“依你,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