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洞外,兽骨和人骨挂在岩壁上,几只野兽在洞口朝外探头,见他们到来吼了两声,又是缩回洞里去。
二人停在此处,在岩壁高处一块较为平整的地方看到歪歪斜斜的三个大字:黑岩洞。
江曰午抽出古剑便开始调整状态,岩石一路上都在盯着他看,似乎将他认定是个可怜可悲之人。
他抽动着脸,露出一个笑容说:“岩兄,我成家立业后内心早已不再软弱,你不要多想,不如你我商议战策,也好速战速决”
岩石抱胸说道:“一群畜生而已,不足为惧,只是少侠你经历这种苦难,我在思索如何帮你渡劫”
“渡人?”江曰午摇摇头,见他确有此意,叹口气说:“我不信佛,你不如说些常人易懂的话,安慰我两句,我相信这些事不会让我消沉,倘若我是个废人就只能低头,甘受杀母夺妻之仇,倘若不是,我就能够迎难而上为她们报仇雪恨”
岩石拍手笑道:“好!江兄痛快,我岩石认定你这个兄弟了!”说罢,他默念秘法,身上金光浮现,赫然将手中狼牙棒祭起,手中的金光便把它笼罩进去。
霎那间魔窟外的荒芜土地上风声大起,江曰午将剑插入土地中半跪在地,才撑住身形,眼中依稀看到风沙席卷,只得闭上眼感知,在狂风之中似有佛文吟诵。
岩石凌于半空巍然不动,面前的狼牙棒竟化为数丈长的金棒,朝洞口猛然砸去,本是在其中传来的的邪风兽嚎被压低,在这一砸之下岩壁轰然倒塌,露出其中黑漆漆的大厅。
无数野兽处在光芒与狂风中惊慌逃散,岩石一脸毅然,手指向黑暗探去,只见金棒瞬间落在它们面前,如擀面杖一样滚滚而过,直至它们被碾成肉泥,大厅中数息间只剩死一样的寂静!
江曰午同样骇然,此等幻术已不是幻力驱动,似乎是佛法之力。他在书籍中得知各方奇术可动用天地能量,道家法术必然与阴阳之力有关,魂术自然是魂魄之力,至于佛法他不曾知晓,只觉得先前一击,即使是他也需动用十之八九的力度。
岩石表面上的幻力境界比他足足低一个层次,也不过是刚踏入幻术大师而已!
他一脸不可思议,岩石乐哈哈笑着,替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岩石笑道:“我凭借蛮力和自家佛法才能有此奇效,江兄不必在意”
江曰午片刻后呵呵笑道:“天下奇术各有千秋,我见识短浅,还是岩兄让我大开眼界”
岩石不再寒嘘,只一笑走进残破的壁垒中,二人走过的路上布满血迹,江曰午却没有太大的厌恶感,只觉得他出手果断为人可信,想必此行有他在,定能顺利除妖。
落石哗啦啦又掉下几块,岩石停下脚步,前面岌岌可危的石壁又脱落下来,轰得落在二人不远处,足有三人高大的洞口赫然出现在阳光下。
“小心,先用幻力护住身体”
面对他时不时的提醒,江曰午乖乖照做,他这样的新手虽实力稍强,但意识是极差的。
待二人走进大洞,约莫有了半柱香的时间,方玉敏挂念着告示榜上的一百两银子,带着孙女一路跟过来。
她一走近洞窟外,望到岩石的施法后顿然醒悟,悄声说道:“没想到这个金刚寺的和尚倒也有几分蛮力,他的佛法与十九洞寺有些渊源,很可能师承缘殊法师那一代的佛门宗师,可他口中的悯恕法师我从未听闻过”
老妇人拿手帕捂着孙女的口鼻,等到尘土散去,才看到坍塌的壁垒中满是野兽的死尸,暗叹不已。
周小晴也不惧怕,双眼只顾着黑黝黝的洞口,问道:“大和尚是厉害,可那个哥哥,不知他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老妇人笑道:“自然不会,我虽是妇道人家,受过你爷爷的教诲,还是清楚些幻世宗门的,他那柄青铜古剑虽看似平平无奇,朝代很可能在西汉以前,剑身不朽,说明至少已是宝阶幻器”
见她不解,方玉敏随即摊开手说道:“这年轻人实力在和尚之上,况且有法宝护身,妖狐奈何不了他”
说罢二人走进洞口,只踏上前一步,她将耳朵贴在洞壁上,听到底下无野兽嚎叫,便说:“小晴,奶奶虽有传送之术,要到千丈外符纸不能奏效,只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施展,这钱我不能不赚,要不奶奶把你送回王庄吧?”
“不行!”周小晴面色一沉,天气太冷,她的嘴唇有些发紫,眯着眼扫视了身后的遍地死尸,心中恐惧嘴上却坚决地说:“我早已算到,他们二人此行有血光之灾,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正当方玉敏想带她进去,转身把孙女扑倒在地上要她闭目屏息,随后这老妪朝天上瞥了一眼,见是一大宗派的弟子驾驭各色法宝而来,当即把头埋在地上假装昏迷。
身着一色鲜红曲裾,腰间系着黑色腰带,则是红衣教的人。此教以火为尊,立教于蜀地某处深山,山名为炽炎谷。
为首一人则是红衣教教主闽思蜀的大弟子许继,束发及腰,面容冷俊。他身旁的女子名为陆姬霞,则是其副教主闽庆楠的亲传弟子,眉目清秀,细肢柳腰,如秋风中一支高挺的菊花,天生的清幽艳美。
红衣教曾经的底蕴不逊色于碧波漾清门,且教内绝学玄火录不比北斗九辰神诀那般要清心寡欲、斩断情丝,而是更为狂暴,在火与幻力的共舞中一步步强大。然而神术就是神术,即使它要求再苛刻,修炼再困难,也会让它远比奇术让人艳羡,所以红衣教取代碧波漾清门的谣言便不攻而破。
自正邪大战后红衣教的地位几乎是一落千丈,彻底成了二流实力。
相传三百年前红衣教下设四方炎殿,以北方天炎殿为尊,如今除天炎殿外三殿被毁。
玄火录最高境界亦可直逼死界尊巅峰,虽不可堪比神术,但也是至高奇术之一,不逊于太山派的立派奇术九宫八卦真经,故中原有东北太山西南红衣两强之势。
人在蜀地,取名思蜀,早已说明教主重振红衣教雄风,日日夜夜不能忘记。绝学虽失,闽思蜀将七零八落残余的书籍重新编撰,取名为玄火新录,六境同前著取名相同,为萤火境、星火境、丹火境、化火境、地火境,天火境。为避免幻法与幻力境界的划分有误差,至高的天火境第四重则是死界尊巅峰。
闽思蜀未曾参悟此术的玄妙之处,即使他达到天火境第二重,如今的天火新录常有诟病却无法修订,只是理论上能达到而已。
这些人来历不凡,方玉敏微眯着眼睛看向孙女,她此时很乖,在地上一趴,呼哧呼哧睡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里一惊,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希望他们早些离开。
女子见野兽尸横遍野,放松紧惕便娇滴滴地说:“大师兄,也不知教主他老人家哪里听得这蛮荒之地会有至宝的踪迹,不过此人身手了得,相比一路上那些俗人,倒厉害了许多”
许继笑道:“呵呵,我看他也不像是施展幻力,竟是用奇力将石壁炸开的,也许是某个大势力的后生,可能会有麻烦”
女子丝毫不担忧,跟在他身后说:“哼,他再怎么厉害,大师兄可是红衣教的天才,倘若他们要捣乱,就让他们同样走不了!”
许继不言,捻着地上的石渣,目光猛地落在洞口旁的昏迷的婆孙俩,将身后的红色长剑握在手中。
陆姬霞见状也是抽出剑来,二人缓缓走进,见是寻常百姓,才警惕地看向周围。
方玉敏紧张到了极致,本是平静的洞穴,突然一声巨响传来,连带着地面震颤了几下,石裂声一直蔓延到洞口顶部。
一阵阴风卷过,之后再也听不到人的声响,方玉敏这才慢慢睁开眼,孙女却蹲在她面前,猛然把她吓得跳起来。
这一跳闪了腰,周小晴见她怨恨的面目,反射一样逃到远处,却听方玉敏喊道:“乖孙女,不打你了,快扶奶奶起来,我们赶紧追上他们”
“你这样行嘛?”小晴走过去,离奶奶有两尺,盯着她的眼神看了片刻,才伸出小手将奶奶拉起。
方玉敏稍作思索便动身朝下面走去,摸索着身体掏出火折子,点燃后也只能照亮两丈外。
湿漉漉的台阶上满是野兽和人的足迹,她幻力境界很低,不能施展幻术来探路,悄声说:“你不懂,红衣教教徒寻找他们至高的幻术,已有了七十年,至于那仙阶上品的至宝燎荒印,六十年前亦被狐妖偷去,这个魔窟里很可能有两者之一,不然红衣教那两个弟子怎么会找来呢?”
小晴紧跟着她,百思不得其解,奶奶不再弯腰试探前方后,她才小声问:“既然红衣教要寻宝,可他们只有一男一女,我要是红衣教的教主,定会率很多强者一同前来,也不用怕出什么事”
奶奶突然停下,小晴一头撞上了她,一时间洞穴中只有水珠的嘀嗒声,深处回荡着野兽的嘶吼。
“你还小,相信奶奶的没错”方玉敏说完,示意她不再多话,双指从腰间夹出一张符箓,几句咒语念出,符纸上幽幽散发出金光,她舒口气,递给孙女两张,转身后朝前走了两步,又觉得不放心,紧紧握住她的手才接着走下去。
洞穴深处,石阶如旋梯一般盘曲而下,听到江曰午越发沉重的喘息声,岩石早觉得这台阶没个尽头,烦躁得捡起石块便抛出去,以幻力操纵它疾速朝下面飞去。
他意念倾注在石块上,一直落到深谷中,此地白骨累累,还留有残破的衣裳和草鞋,岩石看向江曰午,眼神中已经确定了这妖物大致的方位。
二人手持法宝,岩石在前面领路,而江曰午在后面警惕地看向周围,这次是他第一次除妖,心里在不断为自己打气,起码不能输给岩石。
越来越狭小的通道,岩石不得不蹲下挪动,虽然江曰午没有半点动摇,岩石回头想提醒他,不料一时疏忽,脚踩空后竟落了下去。
仅一个眨眼他消失在身边,江曰午也是一愣,一挺腰脑袋咚一声撞在岩壁顶上,这一下痛得他头晕眼花,古剑也脱手而落。
身子一倾斜,他也被黑暗吞噬了进去,洞穴深处突然空荡起来。
不知多久过去,江曰午支撑起上身,才觉得有无数小手从身上划过,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妄动。
片刻后没听到声响,他纵身一跃却又落空,又被这些小手紧紧抱住,使不了半点幻力。
“小黄?”他喃喃道,只觉得它贴在胸口上却一动不动,不由得心中破骂起来。
随后他竭力挣扎,却觉得束缚越来越紧,浑身是酸痛后的虚脱,正当他以为会命绝于此,束缚突然消失,连同那种瘙痒感也不在。
借助幻基中的幻力照亮周围,还要留有余力防备,江曰午此时不顾是否能爬起,手中先托起一盏小灯,才看清楚他还是在洞穴中。
不过这里地面上全是泥土,他翻了个身,能看得见不远处的树林,正当他挪动着身体想缓解酸痛,无意中瞥见一旁的白骨,吓得弹跳起来,双腿却是一软摔在地上。
“什么鬼地方!”他双手支撑着上身喊道,见不到岩石,又不见古剑,江曰午便抽出腰间的折扇,再摸下去,还有棠木刃,只是他从未用过,不太清楚它们能帮的上什么忙。
嘀哒一声,江曰午身后的麻袋掉在地上,里面有东西腾腾直动,他慌了神,一想袋子里只有两块陨梦会的令牌,雨笙的折扇、琉璃青绸和棠木刃,而小黄正在他肩上,这又是什么鬼东西钻了进去?
正当他攥着折扇朝麻袋,青绸飞掠而出打碎了地上的白骨,江曰午这才恍然大悟:这件宝阶下品的绸带居然有灵性,怪不得雨笙会贴身携带。
“青绸,你去找找我那同伴吧!”江曰午见它飘入布袋里,又是没了动静,心想自己高估了它的能力,不过是能执行些简单的指令。
正当他这么想,剑光一晃而过,他眼一花,才看清楚古剑从面前落下来,直直插入地面。剑鞘不见了,古剑却变得光滑起来,像是被熔化一般。
这等异变,即使面对火烧强击都不曾有,难道它开始蜕变,要真正成为一把利剑?
江曰午瞬间有了力量,跪在它面前恳求:“古剑啊,谢过你这么多次护我周全,也谢过宋师父把你留给我,可溶血剑丢失,我无力夺回,自然无法将天则完全施展,更不能完成他们所给予我的使命,所以你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剑身越发地光滑,如一面碧绿铜镜,江曰午甚至能看出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