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皮挂在外面一夜,江小天早上醒来见她没醒,蹑手蹑脚搬起锅出门抓鱼接水。
往前一步就是结冰的湖面,他放下锅,望着这么大的冰面,突发奇想要滑冰,毫无经验,可想而知是一步一栽。
他脸朝下摔成个大字时,已经放弃起身了,心里盘算今天丰富一下伙食,鱼虽然能补充蛋白质,但脂肪还是要靠野猪之类的获取,他想着既然昨天夸下海口,今天就多转转,就是水獭也是可以的。但野猪还是首选,虽然比起人间的家猪肉质很差味道不好,他想,能有吃的就不错了。
他选择湖中心的一块地,开始凿冰,敲开后看到远处好像有几个黑点在移动,飞近些一看像是鸭,但头上那几根突兀的黑毛让他想起近年来流行的杀马特发型,突然它们四散飞走,江小天才发现自己靠太近了。
像秋沙鸭,吃不吃?虽然放人间这些稀奇古怪的都可能是保护动物,但在幻世,也有不少变种,不能说看的像就是,何况无律法约束。
他追着追着突然自问,不是,这玩意儿到底能吃吗?不如煮个蛋吃,一天能不吃肉,蛋不可或缺,追着它们就能找到它们的窝,拿到鸭蛋。
又一想不对啊,这冬天不是繁衍季节,何来蛋呢?于是他不追了,回到打出口已结了一层薄冰,觉得自己好笑,先做早饭才是最重要的。
他基本已经摸清这里的味道好的鱼类,细的鳞鱼还有种肥鱼都鲜美无比,烤起来也不错,要是加一些葱姜蒜辣子炒一遍,或者说煲个鱼汤,那得多美,可惜材料都缺。
等他往回赶时,刚落在松树底下发觉头顶的树枝弹了一下,第一时间想起师妹,转身把她搂在怀里替她挡下落雪。
“真淘气啊,呐,幸亏我反应快”
他仰头望着上方的松针,绿油油的,忽然想起这玩意好像能当菜吃,起码可以去鱼腥味。
二人捡起东西回屋,她指着递过来一杯热乎乎的水说:“师兄,你做的锅好好用啊,刚才我摘松针泡水喝,感觉味道很棒”
“那可是呢,哇,你采蘑菇了?”
他拿起一朵,看起来平平无奇,那就说明没啥毒性。
“这可是冬菇,那几朵是香菇和榛菇,难道师兄都忘了吗,我不久前给你说过的”
他是真想不起来,经历宗门比试和九皇会武的冲击,那段时间的记忆只剩修炼和比拼,昼夜颠倒,废寝忘食,加之情绪的忧喜悲怒,精神一度恍惚,把作息调整好后才逐渐心如止水。
他拍了拍师妹的肩膀说:“鱼已经处理好了,我去接水,你拿匕首先把蘑菇和松针切好”
“嗯,师兄师兄,我们吃完饭就去找兔兔鼠鼠吧?”
“好好,一想你是半点都不愿意等,咱们吃饱后马上去!”
据她所说的团团旧址,已经彻底空了,江小天本以为她把人家一锅端掉,后来才在雪地上发现某种野物的足迹。
“可恶可恶,可恶的狐狸!”
她气得脸发青,他笑道:“还是兔子好,跑的快不会被抓到,也比较容易让师父师娘接受,那以后就是你宠物!”
她凑近怀疑地问:“师兄,你不会吃兔兔的吧?”
江小天咽口唾沫答道:“那,那哪能呢!这山里面吃的那么多,难道兔肉我非吃不可吗?”
“那好,师兄,带我去找兔兔”
他嘴角一勾,心想这后备隐藏能源是找到了,临走前得吃口徒太山的兔肉,想必也不错。
自从踏上的是觅食之路,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找到兔子的踪迹。那两只小家伙像两个灰白色的小精灵一样,迅捷地弹跳过一颗颗倒伏的枯树,在灌木丛中一进一出,松树之间绕绕转转,若不是二人能驾驭着法宝追逐,恐怕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他故意追而不抓,只等被它们带到巢穴,终于两兔一头扎进洞里,他们也是一慌张,落下去才顺着足迹找到兔子洞。
“师妹,能动用感知吗,怕它们又不知不觉跑掉了”
她听后点点头说:“必须用,要是它们分头行动了,恐怕我们最多逮到两只”
江小天心一凉,想问师妹到底几只才满足,喂饱这么一只兔子可比五只老鼠要难,已经开始后悔了。
师妹抓着他的胳膊边摇边说:“师兄师兄,它们从那边探出头了,不,又钻回洞里了!”
感知中洞里四通八达,脑子里已有立体化构图,他轻手轻脚摸过去一看,还真是让他们找到一大窝兔子了。
它们就在脚下一尺的深度,师妹建议同时打断大窝所有的出口,他不同意,兔子反应同样快,如果四散局势无法把控。
他建议烧火用烟熏,提前查明各个洞口,堵住后只留两个,二人在洞外守株待兔。
一试果然收获颇丰,大大小小八只兔子被他们提在手里,他建议至少留下一半,不能让人家绝后,再多他也想吃。
师妹瞪大眼睛说:“你果真想要吃兔兔!”
他无从辩解,只好笑着叹气:“唉,不知兔肉的好”
她伸出手指摇了摇说:“不行不行,师兄不能在我面前吃”
江小天无奈摊手说:“你看看,它们都被吓尿了,快找一对公母带走吧”
在师妹的精挑细选下,两只小兔子被她抱在怀里,他相当不情愿,表示师妹一定要回去换洗衣服,要么放手。
她坚决不撒手,问:“洗了衣服我穿什么呢?师兄真是奇怪”
“和上次一样,你就待在屋子里逗兔子玩,套上我的外衣,洗好的衣服烘干就行了”
师妹听后更无顾虑,捧起两只兔子就贴在自己脸蛋上,笑着说:“那师兄,馨儿又麻烦你了”
“嘻嘻,答应师父师娘要照顾好你的”
“师兄,你真好,你真好!”
后背被她贴着,他装作嫌弃地说:“喂,可别让那两只臭兔子贴我身上了,回去还得给它们洗澡杀虫呢!”
“坏师兄坏师兄!”
师妹刚贴过来的脑袋换成了头槌,期间他细细品味,也是狠狠爽到了。
夜里他被冻醒,才发现炉子里的火熄灭了,他站起身瑟瑟发抖,原来木屋里外两层木头加之木板,透进来的寒气依旧逼人。
重新生上火后,他去摸着师妹的额头,体温正常,幸好她没被冻醒。
他望着顶上木头中间缝隙,铺过了几层木头,又扫视着周围的墙壁,都马上第五天了还挨冻,他哪受得了。
“不攒热气啊,还是得进化成土胚房,明天得和泥加上枯草,又是个大工程”
心中暗暗说道,就缺些泥土,半米以上厚的墙,内外两道厚木门,就不信还这么冷。
他在火炉前暖着手,感知中外面有几头野兽正盯着这边,想到之前把鱼骨和残渣固定丢到一个地方,才把猎食者吸引了过来。
稍加幻力防护,他出门后带上门,与黑暗中的几双发光眼睛一对视,浑身起鸡皮疙瘩,当初猎杀那些庞大的野兽他都没如此反应。
手心中出现一团光,这几只野兽似狼似狐狸,但此起彼伏的叫声让他想起非洲草原上的鬣狗,这不会是豺狼虎豹中的豺狗吧?
野兽们围过来,江小天听到身后轻微的动静才想到会被偷袭,他转身就是一棒槌,砸得那野兽来不及嗷呜便飞出去。他眼疾手快,几棒下去雪地上又多出几头死兽,还不等他喘口气,野兽们一哄而散,几十头同时出现的热闹场景一下子重回寂静。
把死兽都转移到远处的山沟里,回去后他把有血迹的地方清理了一遍,坐在门口看着东边。太阳出来一角,夜空上依旧繁星璀璨,他想起当初和师妹跑来跑去撞到一起,一同看着星星。为何想起那时的师妹他就有种莫名的哀伤,可她就在身边,当初他应该被吓坏了,他这种人,如果有人因他死去他可能一辈子都会愧疚,差点死去也会成为他心中的阴影。
“两次差点害死你,两次差点杀死你,你说,我是不是你的灾星呢?”
他靠在门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凝视着天上的星星说:“我也算看清了,我根本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或许我们之间的师兄妹情谊让人感动,可我们根本没有结果,我怕你会重蹈覆辙,我决不能让那种事再发生!”
“你天真浪漫,你青春靓丽,我会满足你的心愿,可我本就是要面向阴暗的人,怎敢误了走向光明的你”
江小天站起来,就这一会儿,红日已上山头。
内心澎湃,他眼前浮现出某段芳华,想起了平凡的世界,想起了一些金子般的情谊。命运捉弄,但他回想,他向往的爱情、亲情、友情竟都遇到了,他活到现在也算把人生体验够了,也不再忌讳曾避而不想的事,心怀坦荡地说出来:
“前几天看到了母亲,我才想起什么是家,哪里有亲人哪里就是家,不到两年时间,我清楚我救不回她,愿与她携手并行,共赴黄泉”
“难道这个世界就绝对真实吗?死何曾不是一种生?既然生命无法继续,团圆的结局无法实现,为什么不坦然接受呢?连天器都无法消灭的杀戮魔灵,连枯骨老人都默许的存在,就凭你还想改变,你要给她多少痛苦,你要让二人白白付出多少代价才足够呢?”
此时,尘基中的白色人形却呵呵起来,他突然想起尘气的大作用,便开口问它是否能利用其毁灭杀戮魔灵。
人形答道:“据我所知,杀戮魔灵深居宿主幻基内,与灵魂相纠缠,看似分离实为一体,人在魔在,人亡魔灵去往下一任宿主体内,斩杀魔灵的方法,你的上一位虽有请教,也丝毫不敢尝试,顺便一提,他不到二十岁就已是死界尊,最后终于圆满”
“引诱它出来,切割两者的联系,难道也不能?”
“我的意思很明白,别说㯻拘魄,就是某些自封天尊的人也做不到,因为两者同生不共死,而且只有宿主会死!”
“那您好干嘛?连杀戮魔灵都处理不了,还说要重建尘世”
“呵呵,你身上的秘密,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对抗杀戮魔灵不利于你我,百害无一利”
他愤然说:“我清楚什么?一群画大饼的人,一谈实际好处啥也不给,一个还扯什么后代,一个还叫什么天命人,都是给本破书要我当做使命去执行,你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啊!”
“那我走”
见白色人形真要消失,他立马笑着说:“您别走啊,说到底咱们很有缘分,我请教您几个问题”
“我知道尘气能抹除一切幻力,我幻基中的道佛力算得上尘气之下的第一等幻力吗?”
“两本对神术拙劣模仿的幻法所衍生的幻力交融在一起居然能代表道家和佛门,呵呵,名头不小”
他一听不乐意,问:“那我之前用它轻易反射了神术中太阳诀的强光,也不惧元和太一教里那些最顶端的天才弟子,为何您还这么说”
“你以为他们掌握的是神术?”
白色人形这么一点,他似乎明白什么,被它之后的话瞬间点醒:“神术非你学到的就是真卷,自正道以为魔教被消灭后,一甲子已经让神术的传授有了很大程度的掺水,比如,太极阴阳大法有四卷伏魔咒,八大秘术,个个都不逊于九重天诀的宗动一式,伏魔咒更是直逼两仪真诀,在魔教疯狂进攻中原之时,这些也仅仅在最核心的管理层中流传过,所以,你看现在的八派掌门,似乎只有几百年前长老的实力,更别说未经历正邪大战的弟子们了”
“如果他们没学完全神术,为何阴阳奇力依旧比九宫八卦真经的精纯呢?”
“你所学的就算很完整,也碰瓷不了人家,神术就是神术,仿写只是仿写”
它笑道:“顺便提一句,元和宗门上下万人之众,内教外教,上三派中三派下三派,别说长老之间的划分,就弟子之间还有三六九等,掌门弟子,长老弟子,执法队弟子,正式弟子,无长老讲课传授的自修弟子,之下的连神术不可触及的记名弟子,甚至只能干些苦力活的劳工弟子,亦或是一种隐匿在世人眼中的散游,宗阀财色交易全都依靠他们来进行,还有被史官抹销的往事,坎派曾有段时间建立过送子阁,供出女弟子专为年老无子的掌门长老留后,后来成了他们放纵情欲的佳地,一度让曾限制一千人的坎派实际膨胀到了三千多人,远胜汉皇后宫,而三个老头在岛上赏云逗鸟,一无所闻”
他听后毛骨悚然,两眼晃过平日里亮堂堂的街头,并不干净,幸好他在的是太山派,顶多有实力和门派的歧视,分化那么严重还不至于。
他一时间对面前的人形恭敬之至,拱手问:“老前辈,那您知道这么多,您也知道很多藏宝藏的地方吧?能带晚辈去吗?或者教教晚辈怎么提升尘气?”
人形答道:“我尊重你的选择,险境连环之地你现如今承受不了,你身为幻世人,尘气对你来说并无适合的提升方式,所以,我为你提供不了指导”
江小天叹气,又听它开口说:“不过我好奇,为何你选择在此地修炼,认一个不达死界尊的人为师,而不找你口中的鬼师,在后者面前,我才觉得你有提升实力的机会”
“欲速则不达嘛”
“明明急得要死,还好面子,呵,你这个小后生倒很有趣!”
他挠挠头,不知这样的选择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况且他好久都没认真修炼了,第七层的幻文复卷还没背熟。
“老前辈,我怎么称呼您?”
“叫老荒就行”
他拿出怀里的腾蛇说:“我给这条小蛇起的名字叫小黄”
这一举动直接把人形从他身体里气出来,它的面容是虚无的,江小天没见它发这么大脾气,便问:“您说叫什么好?”
它钻回去说:“随便你,以后别打扰我!”
“好的,尘仙子,您,应该是女的吧?”
见它不理,江小天笑道:“所谓大地之母,创世神,自然以母性居多,何况您这形体一看就是女性,以后我就叫您尘仙子了”
它提醒说:“那小女孩醒了”
小木屋里,一如既往喝着鱼汤,她吃了一半放下碗筷说:“师兄,能换种食物吗?感觉我自己都快变成鱼了”
他拿筷子指过来说:“呐,现成的食材就在你腿上放着呢”
她把兔子搂在怀里说:“不行,野鸡野猪野鸭都能吃,决不能吃兔兔!”
“才见过野鸭,没抓”
“为什么不抓?”
“你想想人家长得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次,我放过你手里土里土气的兔子去吃人家,这合理吗?”
“师兄,这是我的小宝贝,根本不土!你摸摸,你看看,多可爱啊!”
被她抓着手就往兔子脑袋上放,他急忙缩回手说:“脏兮兮的,不摸不摸!”
师妹急了,非要让他摸,他才不情愿地蹭了两下,又擦了擦手说:“太脏了,你要注意卫生呢!”
“我给它洗的干干净净呢,师兄你不也给它驱虫了吗?”
“脏就是脏”
“师兄!”
挑逗一般,见她时而生气时而开心,自己竟有些大哥哥一样的体会,江小天便笑道:“本来今天想着用泥巴把外墙糊住,改善伙食也不错,那咱们飞远些去找,这几天我没见过多少奇特的生物”
“冬天了人家也要睡觉,不然去哪里找食物呢?”
师妹喝口水,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鱼肉全吃下,把兔子关到笼子里后,添了许多草,快把笼子里塞满才收手,说换衣服要他转身。
“收拾好就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他走出门,枝头上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清晨美妙的感觉和他的老家一模一样,他急忙转身看着木屋,本以为要多盖几间,剩下的日子不多,恐怕搞不成了。
“师兄!”
出门的师妹招下手就跑过来,同他一起看,他走过去用手比划着说:“我想在这里,就这个大空地建一处大屋子,然后弄一个超大的火炉,到时候你我不仅有客厅,还有厨房,储物间,自己的卧室,还可以在远处那一角建个茅厕”
师妹摇摇头说:“茅厕也不用,在外面能解决,还能自行处理掉”
“那我看见了怎么办?”
“在感知中,如果要刻意去找,隔着墙也没什么用,有茅厕反而会更闹心”
“嗯,那我们即刻出发,去寻找美味食材!”
二人从杉松林走过,从赤松林走过,看过漫山遍野的云杉,也眺望过悬崖峭壁上的岳桦。树皮从棕色成了红色,地上的灌木丛成了枯叶,泥土成了冻土,从黑色变成浆灰色。
树林的高度也从六七丈高到了十多丈,脚下的白雪越来越厚,有时上山,有时下坡,当前方被溪流阻断时,他们沿着河流走,因为河两边常常是动物们的栖息地。
太专注于走路,以至于一路啥也没看到,刚在溪边慢悠悠走出几步他就看到了梅花鹿,有的动物长得让人难以形容,而梅花鹿却让他看出是曼妙跃动的体态。
二人的动静早已把梅花鹿吸引住了,不过只是呆呆站着,不住咀嚼。
“跟我们那里的水牛差不多嘛,看起来傻里傻气”
距离似乎突破了界线,梅花鹿像两只灵动的小精灵,身形时现时无,很快跑远了。
还没来得及回想,几只动物从西边的土坡上探出头,他好奇地望去,原来是羊。不过数量之多,他以为后面有人在赶羊,直至羊群把他们脚边的枯草扫荡过后,他才发现这群是无主之羊。
“头上长角,毛发是黄色,我懂了,这是羚羊!非洲的羊怎么会出现在中国东北呢?”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黄羊好不好?这么多的羊应该是有人驯养吧?我记得无论契丹还是蒙古,这黄羊都是难得的肉食,怎会放任它们来这里”
“冬天草原上没吃的了,跑徒太山上觅食,何况这里没有人捕杀,有吃有喝,黄羊繁衍这么多也正常”
“不可能,太山派只有四岭六峰的管辖权,其他地方都有猎户存在,这么多黄羊翻山越岭,早会惊动人家来捕杀,此事定有蹊跷”
“抓一头带回去吃吧?”
师妹摇头,跟上黄羊,终于在领头的一只脖子上发现铃铛,只是已经变形,响不了。
“师兄你看!有些羊蹄子上有血迹”
他才肯定有人行凶,一般杀人越货,杀一个放羊人却不要羊,有什么企图?
“此地有危险,我们回去吧”
师妹默默点头,江小天紧紧拉着她,动用感知后扫视周围,惊异更甚,因为刚才还在吃草的黄羊,竟一个个停下盯着他们。
小时候村里有羊,他立马意识到这是羊攻击的前奏,伸出手臂把师妹挡住。领头的那只公羊离他们最近,蓄力猛地一冲,扬起前蹄用头顶了过来。
一棒槌把它的脑花都砸出来,此时他还以为公羊脾气暴躁,撞人常见,下一秒所有的羊大口一张,露出里面血糊糊的尖牙,疯一般朝二人围过来。
“师兄,它们是妖兽,有人炼化它们害人!”
师妹挡在前头甩出采蓝绫绕成一圈阻挡住羊群的攻势,真相大白,江小天气愤不已,一跃飞起落下去,朝羊群一次又一次挥动棒槌,一阵嘶吼声过后,砸向几头倒地还在颤动的羊,终于周围安静下来。
感知中无人操控羊群,他以为安全了,拉住师妹说:“这些魔物挺会伪装,离太山派不过几十里,暗中的妖人竟敢这样祸害百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去找尚华掌门,他们会来处理!”
她拿出匕首,熟练地划开一只死羊的肚子,里面消化大半的人的血肉和碎骨,从断开的肠子里稀稀拉拉流出来,酸臭味和视觉冲击感让他侧过身子捂鼻闭眼。
“不知为何,北方的契丹部落让我感觉到心心相印,我似乎能想到那里的人长什么模样,生活是怎样的,连害他们人的脸我都已经看到”
他难以置信,但看到师妹那张平静的面庞时,有些相信她了。
“只要元和太一教不知道,尚华便不会处理此事,妖人把契丹人过冬用的黄羊炼化成魔物,都放到徒太山北来扫荡,几乎是对其实施亡族灭种的暴行,师兄,去帮助他们刻不容缓,不能再犹豫了!”
江小天立马答应。
二人朝北飞去,望着地面上竟有老虎被马匹争相撕咬,以及其他各类动物的尸骸,二人刚落下消灭掉魔物,还没站稳,就听到一阵嗡嗡声由远及近。
他看着那一团黑虫,直至撞在幻力屏障前才看清楚,惊讶地说:“冬天还有蜜蜂?”
“传言徒太山有蜂场,乃是契丹部落以及北齐的产蜜地,甚至被尊为贡蜜,师兄,我们看看这些蜜蜂从何处来,源源不断的来肯定有人正在炼化它们!”
他带着师妹一刻不敢停歇,直至一处山谷中的村落里,屋舍间火光和烟雾四起,而村子口站着一队人马,领头人的目光最先锁定他二人的身形。随着他们来到近处,士兵们见状拔刀警戒,领头人一招手,见他们收回刀后,二人才落在地上。
江小天抱拳说道:“我二人是太山派弟子,在徒太山北巡行时路遇妖兽,或是家畜,或是毒蜂,所过之处杀人屠兽,所以来此地询问诸位将士,可见妖兽何在?”
他见这队士兵装备精良,容貌似乎是中原人,以为北齐军队打到了这里,而妖人趁机作乱,所以放心来问。
事情如他所料,军官自称中垒校尉,禁卫军八大统领之一,因几年前契丹十万大军南下压境,大败而归,北齐与契丹划东北而治。然实际控制徒太山地区的韩国虎视眈眈,契丹部落西有强盛的蒙古,又与韩国接壤,自那次大败后一蹶不振,两日前韩国出兵突袭,国都沦陷,族长四散,被一路追杀,故求援北齐。
他自告奋勇说道:“那这些妖兽也定是韩国搞的鬼了,弹丸小国,在半岛上称王称霸惯了,竟跑我们这里为非作歹!校尉大人,我们二人能出一份力!”
校尉听后下马迎接,笑道:“如此甚好,待我与韩王殿下所率大军联系到,他定会给你二人更大的发挥机会的!”
他摩拳擦掌说:“不必劳烦了!你能提供他们大军驻扎何处,我们前去一探究竟,再伺机行动”
“不可,传闻其国君亲率大军出征,殿下令我等直取其国都,用围魏救赵之计,避免正面交锋”
他有些烦躁,问:“韩王何等实力?难道还不敌一个小国之君?”
校尉耐心解释:“道长有所不知,死界尊中如无法碾压,则容易造成大规模兵员伤亡,而非强者之间的你死我活”
他又讪笑道:“倘若能请太山派的那位老神仙来,安天下之太平,则造福一方,助他得道升仙呐!”
江小天摇摇头说:“倘若能请得了掌门,我二人也不会自作主张来,再说王朝征伐本不该我等插手,只是有人行使妖术,如若你等将此消息告知元和太一教,他们必会出人来助,或者责令我太山派出面”
“那恐怕来不及,多谢二位提醒,我还是带二位去韩王殿下那里吧!”
“皇族乃是王朝的象征,我二人去接触,恐怕解释不清,要不我们就随大人你一同执行任务,也好减少诸位将士的伤亡”
“也好”
校尉转身朝士兵们说:“弟兄们,这二位是太山派的道长,韩国用妖术的行为已被正道注意,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队伍里鸦雀无声,随着校尉大笑着喊了一声,众人才一片叫好,零零散散的鼓掌声响起。
随后他说:“妖兽迅猛,我等更应该慎重行事,提防周围的环境,遇妖则杀绝不手软”
他向二人解释妖兽带有一种恐怖的毒,常人一旦被咬不及时处理半柱香内断气,唯有幻术师以上还可抑制毒性,也需大幻术师强者帮助祛毒才可脱离危险。
“那我二人能为大家祛毒”
校尉苦笑着说:“如果我死去的四百多兄弟早见到二位,至少一半能活下去”
用那只灰土带血的手抹了把脸,他的目光瞬间凌厉,扬起长枪喊道:“弟兄们,贡蜜军场已破,接下来我们穿越徒太山,去和别将张大人的队伍汇合!”
军队调头之时,林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江小天看到是大火被引燃到了山坡上,还出神看了片刻。突然挡在前头的师妹把他惊醒,才发现军场里似乎有人的身影在大火中穿梭,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师妹提醒他那不像活人,倒是在四处寻找什么东西。
校尉赶来提醒:“二位道长,我们该出发了”
江小天指过去问:“大人你看,那东西是什么?”
校尉启齿难言,示意属下带兵先走后,才叹口气说:“之所以烧掉这里,因为一种未知的魔物出现了,这里的蜜蜂会被放置在暖室中度过严冬,韩国不知从何处搞来一种蛊毒,导致蜜蜂不惧严寒,逢人见兽便咬,你所见的魔物都是被这类蜜蜂咬过的,我队伍里的士兵多多少少都有幻力,能相对延缓毒性发作,说是他们战死,大多是被…”
“大火会烧死它们的,道长不必惊慌”
“我明白了,大人您身负重担,家国责任托付你身,你是英雄,烧掉这个蜂场后还有吗?”
“到目前为止的军报,似乎还有两处,不过我都攻下一处,那两处应该早被拔掉了,只是韩国还有何邪术我们不知”
江小天听后咬牙切齿道:“国家层面的战争中动用邪术,此事一定要上报元和太一教,这小国真是找死”
他气得不行,恨不得下一秒冲到韩国的国都把它灭掉,便问:“除国君以外,是不是这小国再无死界尊?”
“应该是的”
“那我二人先行一步,诸位小心,遇到我们的事还请你保密”
朝着军队前行的方向直飞,他仔仔细细的望着下方,不能放一个妖兽逃走。白雪上的血迹很清晰,他看到后,心中顿时掀起一股气焰,落在松树枝头,一路翻跃来到一个小山村外。
这里的动物尸体和人的尸体隔三五步就有一具,皮毛撕烂,血肉模糊,惨状令他们的步伐沉重起来。
村里还有活物的动静,不过是嘶吼声,他一想起师妹所说火光中的不像活人的身形,就想起曾看过的僵尸片和丧尸片,不得不看着任何一处,深怕突然冲出一只把他生吞活剥了。
“师兄,你脸都发白了,难道这么害怕吗?”
师妹拉起他的手握在手心,笑着说:“现在又不在野外生活,我们在除妖啊,动用感知对它们的方位不是一清二楚?”
他笑了,心想自己真是笨,真遇到事胆小成这样,感知中的那头老虎对着空气嗅了嗅,头突然朝向这边,江小天知道就隔着一座房子,拿起棒槌先冲了过去,怕什么那变异老虎的模样,一棒槌足以让它断气,脑袋都砸扁了,甚至在地上留了个坑。
“这村子里还有活人吗?”
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地下的深处居然还有人,才想起那是地窖。
二人刚打开地窖,他伸出手想拉一下,手上却被指甲划出三道血印,师妹见状跃入地窖把其中的人逼到墙边,拿匕首抵在大人的脖子上,江小天落下才发现这是对母子,小孩已经被咬到,脸色都发紫了,嘴巴上被毛巾缠住,被她紧紧搂在怀里,虽然手臂上脖子上都被抓得出血了。
“大婶,我们是太山派的道士,来救你的,你还有活着的家人吗?”
“家人?”
她恍惚抬头看了一眼,尖叫了一声搂着孩子蹲在地上号啕大哭,江小天忽然想起院里的那个死尸,地窖盖子上的石头应该是他放的,他就是女人的丈夫。
黄馨蹲下说:“我为您疗伤,您别动”
女人忽然想起什么,跪下把儿子递过来,二人猛地一退,她哭着说:“求二位道长救救我的男娃子,我就这一个亲人了”
“可他…”
不等师妹说完,江小天说:“救,一定救,您把他交给我,我师妹先为您疗伤”
他想接过去时,女人突然把孩子搂在怀里,惊恐地摇摇头说:“不,你要杀他!”
江小天指天发誓:“绝不会,我以我的名誉保证!”
“你们降妖除魔,也只会如此,我不敢把他交给你们啊!”
女人情绪太过激动,双手颤抖个不停,此时江小天眼睁睁看着那块塞在孩子口中的毛巾掉下来,有一瞬他以为孩子是正常的,可一眨眼就看到他朝母亲的脖子上咬了过去,并且死咬不放,师妹见状拉着想分开他们。他更是心急,见女人也死死不放,一咬牙把她的手腕掰开,只听咯嘣一声,终于分开了,只是那孩子嘴里还有一块皮肉,之后有力地咀嚼着。
为她止住血固定手腕后,他心有余悸,擦把汗说:“真是幸好,那孩子年纪小,牙虽变尖了,但不长,否则把大动脉咬开后大婶恐怕有性命之忧”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孩子仍竭力想咬人,师妹含着泪水问:“这小家伙怎么处理?”
他叹口气说:“大婶醒来后任她做决定,如果她还是那样,那咬一次我救一次,如果想开了,带她回太山派”
二人出门后,师妹看着身上的血迹,哭着抱住他说:“师兄我当时好害怕,没想到邪术这般害人,害死这么多人,可怜这个母亲啊!”
他看向天空,眼前晃过曾目睹妖人的一幕幕罪行,自无日沼泽那一次已过去一年多,他见了很多,遭遇了很多,但此时依旧克制不住落泪。
想起母亲,他捂着脸崩溃大哭,里面的母亲失去了一切,他作为孩子也失去了一切,真是苦命人相逢于此啊。
等听到屋里传来咚的一声时,他跑过去,心里大喊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