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为何要这么轻敌?”
床边,正打着盘坐的中年人惊醒过来,看着还躺在床上的道友,他不由感慨起来。
窗外,若有若无的力量被他捕捉到。他能感应到,有人在窥伺此地的位置。不知道是用这法的人太生涩,还是人家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大喇喇的就刺探过来,以至于他还在帮忙施救,就被惊醒过来。
床上躺着的家伙,还保留着盘坐的姿势,但是已经侧着身子靠在床铺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双眼紧闭,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明明天气不冷,他却如坠寒牢。鼻孔,耳朵,都流出斑斑鲜血,四肢上也都有淤青,进气出气已经完全不顺。
鄢山要是在这,会一眼认出,这正是差点被他打成猪头的家伙。
一拳一脚,暴怒下的鄢山拳脚间不止是寻常力气,更有他的满腔正气,上过战场的凛冽煞气。
为何都说鬼怕恶人?又说屠户的屠刀可以辟邪?实际都来自于此。
无论三教修行,还是民间教法,修持的都是一口“炁”,而这口“炁”与人的心性息息相关。
人在天地间,是活的潇洒自在,还是痛苦憋屈。是无愧于心,还是暗室亏心?一得一失,一举一动,都会在自心上有所反应,这种反应,会增减损益人身的“性”,同时又反应到人的身体上。
所以即使是没修行过的人,随着心境的改变,也会对外面世界造成某些影响。
这也是为何儒家说,聪明正直而一者死而为神。因为其在生时,就造福一方,心性清明,与天地间的清气感应,与地理山川的生机呼应,为阳,则为神。
反之,寻常人胸中私欲指引,平日里造恶多过行善,冥冥中只能与天地间的浊气感应,在地理山川间也只能与死气呼应,为阴,则为鬼。
要是没什么力量,执念也不是那么深沉的,多数也就入了幽冥世界,去受审,重入轮回。可要是执念深沉的,在世便足以产生祸患,也就是鬼。
因此,那些本就凶神恶煞,其气凶戾的,对于鬼神之类,也会有所畏惧和退避。
像是鄢山,虽然没有过正经修持。但他坚定的心性与战场上的淬炼,自养浩然,若是有人通晓儒家修持之法,稍加调练,即使对付邪师恶鬼,妖邪之类,也会是把好手。
现在的他,就像是掌握着巨大的能量,却不知如何使用,只知道拿着能量当砖头拍。
所以要是离的远点,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偏偏这家伙不长眼,要凑上去,把自己精神放入阵中,跟鄢山正面接触。
要不是他身边还有位帮忙的,把他拉了回来,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是真的会被鄢山活活打碎魂魄,精神崩裂,醒来也是个傻子。
“醒来!”
床边的中年人大喝一声,强行拍掌震开对方神智。
摇摇晃晃,床上人醒来时看东西都还有几分重影,完全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你,你催我干什么?我还没恢复……”
“没恢复?你再不醒,人家要过来了。”
床边人已经站起身,他很后悔答应这蠢货的意见。截杀鄢山不是不行,但为什么要这么急?坏了他的风水阵,败他气运,等着他自己出事不是更好?
非要说什么“夜长梦多”,追着鄢山的位置,跑上门来搞事。
要想设阵直接对付鄢山,以他们的法子,就没办法太远距离,必须离的近点。
以鄢山自身的气运和正气,寻常的咒诅之法,根本发挥不了效果。就连派的兵马也被强行挡回,没能奈何得了。
兵马都害怕的人,非要自己上。
“过来?他还敢过来?”
嘴仍是硬的,可是想起最后鄢山打他时的暴戾,他自己先打了个哆嗦。“真他么,是人吗?那么狠?”
“告诉过你,他不是寻常人。这种上过战场,手上还有几条命的家伙,命格又很贵重,不是轻易对付的了的。”
中年人催促着他。“快些,先离开这里,回去再帮你疗伤。”
“等我回来!”
狠狠的说完,他掰开自己的腿,扶着,正要下床穿鞋。
“哎呦!”
哪想到,刚踩在地上,他摔了个踉跄,又重新坐了回去。
惨叫一声,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腿了。“我、我的腿,他个王八羔子打断了我的腿,我的腿气行不畅,站不起来……”
对鄢山来说,侦察的常规训练之一,就是抓到敌人的时候。要先卸掉他的四肢,即痛,又能让其彻底丧失行动能力。但不是直接弄断,是在关节薄弱处施力,直接使其脱臼。
在抓到这家伙时,虽知道他是精神体,鄢山也没留手。除了挥拳踢腿,也没忘了卸掉他的四肢。
真实的躯体,他的四肢没有被卸掉,可是气血的联系已经衰弱。
有种奇怪的病叫“幻肢”,多是出现在截肢的人身上。会感受到已经断掉的肢体上,仍然传来真实的痛楚。最奇妙的是,如果在幻肢上施针灸,患者也能有相应的感受。
西医上,认为是大脑中对肢体和运动的感知,仍然在发挥作用。就是“大脑”以为肢体还在,结果却接收不到肢体传来的神经信号传递,因此产生的错误判断。
在中医上,则认为是人气血的联系,即使断肢后,这种气血联系也还在。
现在床上的家伙,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哀嚎着对中年人道。“快,帮帮我,给我扎下针灸,把我的气理一理。”
中年人望了望窗外,摇头。“来不及,要施针,最少还要半个小时,他们已经过来了。”
“吃一颗丹吧,那个起效快,对你现在也算不上浪费。”
中年人想想,没其他办法。“回去想调理好,也还是要吃丹。你的心神遭受重创,性命关要受损,不吃丹以后也会留下毛病。”
床上的人犹豫不决,半天没有动作。
“怎么了?还舍不得?”
中年人不理解这家伙,都到这种时候,还分不清情况?“人家正主过来,你还想再被打一顿?这要再被打,我怕你根本受不住。”
“不是我舍不得,我们不是每年有一颗丹的份额吗?”
床上的人露出窘迫神情。“想想我觉得今年用不着,我现在也还年轻,暂时也不需要。就想着卖给一个有钱人,赚了点零花钱……”
“你!保命的东西,你也敢卖?穷疯了?”
中年人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这样,厉声训斥起来。
“帮帮我,把你的借我,明年我把我的还给你。”
床上的人又痛了起来,他想起鄢山的拳头,身子不住打哆嗦,仿佛鄢山随时可能从门外进来。
“我不比你们年轻人,我拿到丹没多久,就用掉了。”
中年人眯了眯眼,做了个决定。
“这,这怎么办?我怎么走?”
床上人大惊,没有丹,他连下床都做不到。
“好办,就是你要吃点苦头,我有办法。”
中年人忽然笑了,朝着床边缓缓走过去,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