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我问过你，找的地方能不能有点古迹传说之类。你带我们来这里，不知是否有古迹传说？”
不是开玩笑，林默跟着老怪物在山上住，是真的和半个野人差不多。西南地区的大山，比之东南地的山，无论是高耸还是奇险，都不是这里能比，山路虽崎岖，对林默不说如履平地，也还算好走。
“有的有的，确实是有故事……”
周玉清眼神闪烁，林默一眼就能看出，他正在编故事。
编故事不奇怪，做导游的或多或少都会编故事，几乎是信手拈来的本事。让林默觉得奇怪的是，他的情绪似乎有所掺杂，提到本地传说时，他的步伐明显乱了，小手指尖颤了颤。
所以，他要编的故事与自己有关，甚至自己就是原型。
“传说这里有个古时的小村镇，因为临近东门市，商贸繁华。百年前东门市有对外的商贸港口，内外贸易频繁，小村镇因此受益，镇上的人都很富庶。不过富裕后，就开始有些自大，瞧不起嫁入小村镇的外姓，甚至打压歧视他们。”
“后来伴随社会发展，沿海地区越发开放富裕。不止村镇里经济条件好，周围地方也发展了起来。远近地方都知道小镇人的恶习，非常抵触让自己的女儿嫁进村子，即使给再高的彩礼也不愿意。”
“按说经历这种抵制，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改变自己的风俗，提升对外来女子的尊重。然而在这个村镇太过漫长的时间里，他们以自我为中心，大男子主义强烈，谁要是对妻子好，会被嘲讽讥笑，于是也没谁敢说自己要改。”
“久而久之，连本村镇人自己的女儿也不愿意嫁给本地人，纷纷外嫁离开。一座小镇，走在街上几乎都是男人。镇上大族有了危机感，担心百年之后无法传续后代。但风俗使然，于是他们想了个恶毒的办法来折中。”
讲到这，周玉清咽了口唾沫，还卖个关子。。“敢问，你们知道是什么恶毒的办法吗？”
不用他解释，林默自然就能想到最终结局是什么。“有钱，不愿意低头，便只有买了。贩买人口？”
竖起大拇指，周玉清赞道。“不错，他们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小村镇里都是几户人家，大姓几乎能掌握村镇的一切事务。只要他们买女人回来，有利于传宗接代，就根本没人会管。”
“而且，买回来的女人，在他们眼中跟货物差不多。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不需要有什么尊重，打骂欺辱更甚。将外来女子绑缚在村子里，像对待工具样对待他们。”
“其中，有位姓齐的外姓女子，忍受七年后，终于找到机会在一位偶然来村子里做生意的小哥帮助下，逃出了小镇。结果惹怒了小镇上的人，将两人捉了回来，关在镇里的水牢中，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后来活活将齐姓女子弄死，曝尸荒野，让所有被买来的女孩子们看到背叛和逃走的下场。帮助她逃走的小哥，则扭断四肢，养在地牢中，用以威慑村里其他良心未泯的人。”
“也许是报应，有人说是诅咒，也有人说齐姓女子其实有个孩子，看不下去这一切。整个镇子着了一场大火，烧尽了整个村子。在大火蔓延的夜晚，山体坍塌，巨大的泥石流把整个镇子都掩埋在大地下，无人生还。”
周玉清的话，十分阴沉，像是故意在营造气氛，但他说故事时，林默其实一直看着他的双眸，盯着他眼睛里的反应。
都说人的双眸是心灵的窗户，会直接的显露人的心。
几次的情绪波动，谈到齐姓女子时的跃动，说到最后镇子覆灭时的兴奋。仿佛他不是在说一个故事，而是在阐述自己亲身经历的真实事件。
“你不是说这里风景优美？怎么会配这么一个悲伤的故事？”林默开玩笑调侃道。
“悲伤吗？”周玉清稍有一愣，摇头道。“善恶有报，恶人最终得到惩处，有什么悲伤呢？”
“真正悲伤的，是这世上很多的恶人，根本得不到报应，才是最悲伤的事。”
林默知道，就算这个故事跟他没有直接关系，或多或少与他有些关联。“报应的概念，最早是佛教传入，按照佛教的解释，就算今生不报，来世也会报应。因果不空。”
周玉清摇头。“来世会不会报应我看不到，我只知道这一世看不到有些人的报应，我心里就难受。”
“所以，你想看到谁的报应呢？”林默微微一笑。
说到这，周玉清忽然醒悟，自己大概被林默套了话。深邃的看了一眼林默后，有意转移话题，指着前面道。“过了这段路，会到一个山中湖泊，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不过！”周玉清的话一转。“也不要太惊讶，这处湖泊还只是山中风景的开始哦。”
说完话，他明显加快脚步，不想与林默有更多言语上的纠缠。
他是向康的同学，两人的年龄差不多，都是毕业的高中生年纪。刚刚成年的年纪，但从三言两语的表现，林默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少年心性。反而过于老成，心里背负的痛苦太多。
越是如此，越是离林默的猜想越近。
世上事，怎么可能让人背了所有的好处而没有坏处？人之所得，必有所失。对于这种先天就获得神通的人，往往童年遭遇会非常凄惨，其命运坎坷，悲伤，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向康的经历，已经算不得好，他小小年纪就要帮自己爸爸治病。但总归还是世上寻常的痛苦。
而周玉清的痛苦，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而且这种痛苦会直接触及他本身。
人间幸福，大抵相似，但痛苦，却千差万别，永远无从预料命运会给人带来何等变数。
走过林间，周玉清在狭隘小道的尽头等着两人。林默率先越过小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苍蓝如洗，纯净如玉的小湖泊出现在面前，掩映于山间，湖畔垂竹成海，碧涛如浪。
在东南的山地里，这种纯净的蓝色湖泊，极为少见，直击人心般的显现在面前，确实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