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那可怜的孙儿，本来可以好好长大，但是因为村灵，才会生来没有下巴舌头，吃不下东西，没几天就活活饿死了...”
老孙头眼眸赤红，根根血丝显露，像是被抽了魂魄，喃喃道：“所以说，我孙儿死了之后，还要遭受村灵的折磨，这是真的吗？”
他的目光看向姜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缓缓开口询问：“娃儿，这是真的吗？”
老孙头反反复复重念着这一句，不像是在询问，更像让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他低下头，再抬起头已经是老泪纵横，抬手对着姜然的头比了比：“我可怜的孙儿，若是没有死，应当跟你一般大了！”
说完忍不住哭出了声。
凄哭声像是打开了闸门，村民们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纷纷落泪，嘴中唤着：“娃儿，我可怜的娃儿！”
姜然默然，他终于知道，为何第一次老孙头的神情古怪，像是缅怀，又带着悲伤。
为什么村民们看到自己吃饱会那般开心。
他们在自己身上，想到了早已逝去的孩儿、孙儿。
巧儿坐在一旁，看着哭泣中的村民有些手足无措，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摇了摇头，笑容苦涩：“有人将孩子当做宝，有人却...”
等村民们宣泄完情绪，姜然才缓缓开口道：“村灵虽然死了，但是那些婴儿的魂灵仍在，或许有一天会再见到他们。”
总要给村里人一些盼头，不然有些人真会承受不住。
他想到了鬼婴，忽然心有所感，当时鬼婴选择回去，或许也是为了阻止灰霾扩散，伤到村子。
“真的吗？”
老孙头眼前一亮，村民们也纷纷抬头看向姜然。
看到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姜然点了点头：“所以大家都要好好的，因为总有相会的那天。”
“好！”
“好啊！”
村民们此起彼伏应和。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需要找个由头活下去。
为了思念活着，也行。
姜然如是想，又开口道：
“如今村灵已死，夜里村里没了保障，山里还有危险随时会波及到村子，我想大家不如迁往玲珑镇，那边的镇灵你们也见过，还算和善。”
“这...”老孙头犹豫了片刻，毕竟这里是他们祖祖辈辈的家。
村民们也有些犹豫。
姜然没有说话，所谓故土难迁，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没人愿意远走他乡。
老孙头拔了两口旱烟，吐着烟雾语重心长的道：
“娃儿，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穷的叮当响，就算出去又能做些什么，到时候还是要你多费心费力，你帮了我们太多了，我们真的不想麻烦你！”
村民们也纷纷点头：“是啊，我们这些大老粗，除了种田织布啥都不会，不想成为小哥你的拖累！”
“这个倒是简单，那镇灵跟我交情不坏，我先前与它通过气，肯定会对你们多加照顾。”
姜然笑了笑，说出自己的设想：
“到时候你们就在乱葬岗附近开荒种地，大娘们织的布匹也不用愁，可以送去绮罗庄兜售，你们看如何？”
畦连村一行，姜然收获满满，多有仰赖村民，如今顺手帮忙，算不上什么。
他做事但求问心无愧，若是将村民们安顿好，这事才算上告一段落，自己也会心安。
“这...”
老孙头沉吟片刻，磕了磕烟袋，拄着拐用沙哑的嗓音对着村民道：
“既然娃儿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再说下去就有些没抬举了，大家都回去收拾一番，捡有用的带上，未时出发，其余物件往后白日里再回来取！”
村民们应了一声，一哄而散，各自回家收拾行李。
姜然笑了笑，摸出两锭二十两的银子，分别交给了老孙头与巧儿，道：“这些银子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老孙头与巧儿点点头，刚去玲珑镇人生地不熟，这一二十户人家过活儿，确实需要银两。
“这钱我收下，到时候怎么用的会一笔笔记下，你来时可以看看，还有之前你给的剩下不少，我隔段时间给村里人买些肉食。”巧儿一脸认真的看着姜然。
姜然点点头。
等过了正午，村民们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拣了几件衣裳，揣上几个馍馍就准备上路。
村民们家里有五六头驴子、骡子，驾上车，能拉一千多斤货，拉十个人不在话下。
二三十号坐上去还有得空。
一行人离开村子，朝着玲珑镇而去，村民们眼中看着畦连村的方向，眼中多少有些不舍。
畦连村离玲珑镇有个二三十里，驴车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
到了乱葬岗，日头已经西斜。
远远一头黑狗等在那里，看到姜然汪汪直叫，一脸谄媚。
姜然认出这是狗霸的两个部下之一。
黑狗一溜小跑了过来，毕恭毕敬：“秦爷，我叫黑二，老大让我在这候着村民，他自己前去送药给老老大了！”
姜然点点头，就听到黑狗又说道：
“之前您吩咐之后，霸老大一回来就让黑大准备了住处，四个连在一块的院子，东西都齐全的，进去就能住！还有田地都安排好了，一百多亩！就在这附近！”
姜然扫了它一眼，就听黑狗又补充了一句：
“老大知道秦爷您人和善，不愿欺压百姓，这院子跟田地来路都正，绝对没抢没骗，都是他吩咐里正按市价购来的！”
闻言村民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对姜然与狗霸千恩万谢。
姜然点点头，这狗霸虽然看上去不太精明，但是做事十分周道妥帖，他朝着黑狗道：“那就劳烦你带个路。”
将村民们安顿好，日头已经要落下。
姜然骑着牛往老鼋村赶，心情尚佳，嘴里吟唱着不知名的曲儿：
“月将升，日将浸，猪彘嚎，震九牢。”
赶路的同时，姜然心头不停盘算。
他记得很清楚，寿伯给自己的死气还剩二个时辰。
等牛蹄踏过界碑，才过去大半个时辰。
姜然往鼋仙庙附近赶，果不其然，在接近仙庙百丈附近，他恍惚间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
此时，姜然想起第一次被飞头獠追逐的场景。
当时也是往鼋仙庙疾驰，身后飞头獠突然消失。
现在想来，应当是自己进入鼋仙世界，那飞头獠无法追踪到自己，才离开了此地。
那么这样的话...
姜然取下面具挂在腰间，示意老黄在内里等待。
自己则是进进出出，反复验证鼋仙世界的边界位置，最后站在一处田埂上，这里退半步便能进入鼋仙世界。
那么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
姜然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在死气消散之前坑一手猎户。
周遭一片荒芜，天完全黑了下来，姜然能够清晰感知到周围景象。
“三狗子，随时锁定猎户的位置。”姜然传音。
三狗子点了点头，他猜到姜然要做什么，嘴巴咧到后脑勺。
时间过了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姜然矗立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就在此时，三狗子突然出言提醒：“小子，那眼珠子怪来了！在附近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