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中假计迷津误入地雷阵
诗曰:
险境黄昏漫步行,迷津雷阵保生灵。
爆声惨惨毁长命,浮土轻轻掩少龄。
云景天黑长自嗟,军营难日得逃生。
燕山冀水阎王殿,何日兵休享太平?
时交一九四七年农历二月,太阳慢慢北偏,天气渐渐转暖。日头出得早,归得迟。每日里吃过晚饭后,太阳还很高。部队闲?无事,总爱自由结伴三五成群到庄外的田埂上,山野小路上或小溪边去溜达、聊天。谈各自家乡的风土人情和故事。
一天黄昏,部队都在庄外闲转游。只见步兵5连的两位士兵急匆匆去找他们的连长。5连长邹士光吃过晚饭也在庄外散步,但走得不远,见自己连里的两位士兵向自己跑来,首先问道:“看你们慌里慌张,有什么情况?快讲”
一士兵喘着气说:“报告连长,晚饭后,我俩出庄在去小李庄的路上闲转,发现从小李庄方向来了几个人,手里都提着东西,看见我俩,突然转去了。”
“都是些什么人?”邹士光问道。
另一士兵答:“都穿着便衣,但又不象是老百姓,走路挺快。”
邹士光沉思片刻后猜测道:“也许是一些生意人,见到当兵的有些害怕,就转去了。”正说着,高楼珍带着勤务兵也散步走了过来,问道:“什么事呀?”
邹士光便把情况向高楼珍作了汇报,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高楼珍皱起眉头,分析道:“生意人,这一带不可能有生意人,生意人不会到我伊家庄来。庄稼人吧,也不会见了当兵的就躲。我想一定是共军的探子。我们三打八里寨后,共军去了迁安县,迁安县离这里不远。这次派人来,很可能又是探听我们的情况。可是,既是探子,都提着东西干什么呢?提的会是什么呢?”高楼珍百思不得其解。晚上,他通知各连长:“今晚可能有共军来骚扰,要加强警戒,庄口多加岗哨。”
哪知,夜里却很安稳。
另一黄昏,机枪连的两名士兵在庄外西北角的树林里闲走,发现一百姓背着背篓,手拿小锄在地上挖着什么。见了国军并不避让,两士兵过去问道:“老乡,你挖什么呀?”
那人答:“我是采药的。”
士兵见背篓里确实装着些草根之类的东西。回营后,两士兵把遇到的情况给自己的排长石富庭讲了。石富庭心想可能又是共军的探子。采药是假,实为侦探伊家庄的情况。便把情况汇报给连长祝庆桢。祝庆桢自信地说:“一定是探子,让他来,我们的机枪等着他们。”
又一日,步兵连有人发现伊家庄西边的草丛里有几个人在那里晃头晃脑,有的人手里还提着包。情况立即报告高楼珍。高楼珍当即命令邹士光:“去一个排,把他们围住,抓回来审问,到底是些什么人。”
邹士光立即带领一个排的士兵赶到,却不见人影。
一连多日,庄外凡国军常散步的地方,总发现一些不三不四百姓模样的人,形迹可疑,时隐时现。高楼珍猜不透共军到底要干什么。不耐烦地骂道:“妈的,安稳了一个多月,又要搞什么鬼名堂。共军调换了方式,想来侦探我们的虚实,叫我们不得安宁。”
晚上,他把各连长、排长全召到营部。他讲道:“几天来,伊家庄外出现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行迹诡秘。我看,这绝对不是生意人,也不是庄稼人,也不是采药人,一定是共军。请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他们会搞什么鬼名堂呢?”
有人说:“我看不可能,他要骚扰,就直接从东边北边来。为什么只出现在西边,我们常散步的地方。”
有人说:“是不是共军要从西边来攻打我们,先来人熟悉地形,选择机枪阵地。”
大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猜不透共军的意图。最后,高楼珍讲道:“不管共军有什么意图,我们都要加强戒备,不能麻痹。为预防不测,我作如下调整。以前我们防御的重点在庄北,以后对庄西也要加强戒备。机枪连分散到步兵连去。步兵5连配四挺重机守庄西。步兵4连配四挺分守庄东和庄北,具体事宜和阵地的选择,由各连长自行安排。另外,夜晚要勤换岗哨,一个钟头一换。最后,我要说的是,那些人不是看见我们就跑吗?从明开起,禁止士兵到庄外散步瞎转悠。让共军去侦察,看他们能搞什么明堂。不过,既使在白天,也要多加岗哨,勤朝远处望。”
当晚,家庄的防务就进行调整布暑。
当国军高度警惕的时候,那些形迹可疑的人突然消失了。一连几天没有出现,好象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午饭后,我因有个午休习惯,便躺下午休。刚一闭眼,见自己来到一座楼上,一人手拿刺刀突然向我刺来。我转身朝楼口跑去,发现楼口已没了梯子。后面的追兵已至,正扬起刺刀。我便朝楼下跳去,心想,这下去,不死既伤。突然被什么东西托住,没有落地。猛醒来,原来是一场梦。惊出一身冷汗。
当天晚饭后,见太阳还很高。各连的士兵由于好几天没出庄了,都找到各自连长,要求出庄走走。连长请示高楼珍,高楼珍觉得几天来也没啥事,很正常,就同意了。于是,又三五相约来到庄西。夕阳下,大家都在一土冈下的小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只有纪权总爱一个人独行,只见他一人走上土冈钻到树林里去了。士兵陈二娃说:“纪排副进树林子去了,我也去。”
罗德顺道:“你别去,他一个人,他有目的,他指望碰见个女人找点刺激。”
正说着,只听土冈上“轰”的一声响。我们朝上一望,林子里冒起一股浓烟。大家一阵紧张,都跑上岗子去。等硝烟散尽,在林子里发现纪权躺在地上。旁边有一坑,我走近一看,见纪权双腿被炸断,一支胳膊挂在旁边的树杈上。心想,纪权可能是踩到地雷了。不一会儿,祝庆桢和3排长石富庭也赶到了,都感到很惊讶。收拾好纪权的尸体,准备就地掩埋。这时,我因要解大手,见左边不远处有两座坟墓,可以遮挡视线,便朝坟墓走去。刚走进坟墓,突然觉得脚下一软,马上意识到也踩到地雷了。心想,好你个纪排副,你死要我排长陪伴你呀。我没有抬脚,却不敢动弹。向后喊到:“连长啊!我也踩着地雷了。你们快离远点儿!”
祝庆桢听我这样喊,吓坏了,大声嘱咐道:“啊,不要动,你千万不要动!”接着又埋怨道:“朱晋中,你,你瞎跑什么呀?”
祝庆桢的话音刚落,忽听又是一声轰响。3班的士兵蔡永强可能也是找地方解手,不慎踏响了地雷,当场被炸死。
人们再也不敢乱动了,祝庆桢还在一个劲地喊:“朱晋中,你千万别动,你千万别动啊,让我来把它扒出来。”
听祝庆桢这么说,我焦急地喊道:“连长,你不要来,这太危险了,你千万别过来。”
石富庭也劝道:“连长,你别去,让我去。”
我赶忙喊道:“你们谁也别过来,我今天难免死在这里。只请你们给我家里去封信。”
正说着,石富庭一步跳了过来说:“继续踩着不要动。”他伏下身子,开始一把一把地把土往开扒。祝庆珍和其他弟兄们都在注视着我们。祝庆桢不停地嘱咐着:“注意,注意,千万注意。”
我低下头,发现石富庭头上大个儿汗珠往下滚。
正在此时,接连听到西北角的树林里,西南方的田埂上,小河边传来“隆隆”地爆炸声。祝庆桢自语道:“遭糕可能别的连里也有人踩着地雷了。”
石富庭由于高度紧张,头发都汗湿完了。我的头上、背上也冒着汗。渐渐地,土被扒开了。石富庭按住引火装置,叫道:“好,把脚抬起来。”
我慢慢抬起脚。石富庭轻轻拔掉引火装置,拿出地雷。大家一看,都吃了一惊,足有脸盆大。都为我舒了一口气。祝庆桢赞许道:“石排长,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呀。什么时侯学的?”
石富庭道:“哎呀,那还是跟共产党学的。抗日战争刚开始,国共合作的时候。转眼十年了。”
夜幕下,我们草草掩埋了纪权和蔡永强。
回庄的路上,我感激地说:“石排长,你今天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一命,我不知怎么感谢你。”.M
石富停风趣地说:“不光你要感谢我,大家都要感谢我,今天我们少埋一个人。”
走在前面的祝庆桢回过头来说:“我要好好地感谢你,你为我们我们保住了一个弟兄。说真的,要不是石排长,我们现在还在那埋朱排长哟。朱晋中啊,你要好好感谢石排长。他是你的老排长,老弟兄。”
石富庭接过话道:“是啊,都是老弟兄,都是当兵在外,都应该相互关照,何言感谢。今天啊,要不是朱排长机敏,我连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祝庆桢又道:“是啊,朱晋中啊,今天,一是你自己敏感,二是确实得亏石排长。就是我去我也没有把握。”
我感激地说:“今天感谢石排长、祝连长。在当时,你们冒死相救。真是我的好长官,好长兄啊!这种救命之恩,我不知何以报,令我至死不忘。”
说着话,己到村口。高楼珍带着勤务兵、卫兵在村口等着我们。都和营长打过招呼后,祝庆桢汇报了出事情况。高楼珍:“先都到营部来。”
士兵们都回驻处去了。我们跟着营长来到营部,高楼珍首先说:“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我不应该答应弟兄再朝外跑。哎,都怪我。”
我说:“这不怪营长,只怪纪排副,他总喜欢单独行动,临死还要找个垫背的……”
祝庆桢打断我的话说:“好了,他已经死了,就别说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话不该说,太冒昧。
各连长都到了,排级干部就我和石富庭。高楼珍讲道:“我先通报一下今天的情况,今天因我的大意,我们营又去了六位弟兄,机枪连两位,步兵4连三位,步兵5连一位。我本人不想答应出庄,又想到弟兄们几天来,下午没地方走,又认为没事的,结果出了大事。通过今天的事情,我们可以断定,前些天,发现的那些行迹可疑的便衣人就是共军。原来是在这一带悄悄地埋地雷。当他们完成了布雷任务后便回去了。所以,后几天没动静。可我怎么没有估计到这个方面来呢?”
邹士光插话说:“因为我们不搞这一套,就想不到共军会搞这一套,这些都是雕虫小技。”
高楼珍继续道:“三打八里寨时,我们缴获了十二个地雷,我应当想得到共军有地雷,却没有想到他们会用地雷对付我们。把我们当日本人对付。不跟我们硬打,搞鬼把戏。以后要吸取教训。从明天起,教育你们的士兵再不要瞎跑了,回去休息吧。”
回到住处,弟兄们还在议论着地雷的事。发现我回来,都围过来说:“排长,你真是命大呀!好险啊!”
我说:“是啊,今天又从阎王爷面前过了一趟。他还瞧不起我,不要我。”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仇明发说:“排长,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自谦道:“哪有后福啊,象今天这样要死没死,险象环生的事多着呢,算来恐怕有七八次了。”
有人建议:“排长,给我们讲讲吧。”
我却说:“时间不早了,以后有机会给你们讲,都睡觉吧。”
夜深了,身边一片呼噜声,我仍在想踏着地雷的那一瞬间。如果是稍微抬一下脚,肯定早已身首异处,四肢分家。现在不会睡在这炕上,会是睡在那冈子上的土里。越想越怕,不禁打了几个寒噤。突然想起中午做的梦,怎么这么兆应?也得亏了石排长。今天,为了救我,石排长冒着生命危险。祝连长焦急万分。真是患难之交,患难与共的弟兄啊!救命之恩,何时才能报答呢?
忽一日,接到命令,说61团又被共军包围,要去增援61团。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