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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郧山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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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宴众官 如卿烂醉哭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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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宴众官如卿烂醉哭前景 诗曰: 辽沈烽烟将士哀,又闻淮海战情灾。 平津地里多愁泪,国共军中两壮怀。 自信试图保华北,谁知失意丢双淮。 举杯同醉散团酒,无耐泪花抹两腮。 上回说到21师回师天津。军舰在浩瀚的渤海上破浪前进。我正为这次没有死在东北而庆幸。忽觉得舰船在调转方向。由于海上面积太大,没有参照物,都不知道军舰在朝什么方向开进,很多人都大叫起来。有人道:“这是要去哪里呀,是不是又要再转会东北打共军啊”。 有人吼道:“如果是这样,这回真是有去无回啊!为什么这样啊。” 有人说:“好象是在向东行驶。弟兄们,我们上当受骗了。说是让我们回天津,这哪里象是回天津啊?” 我和张平三也是糊里糊涂,不知道要把我们开往何方。正准备要找营长问情况,见其他连里的士兵都在甲板上大叫。不多时,只听军舰那端“嗵,嗵,嗵”几声炮响,震得整个舰身颤抖。部队也被镇住了,没有人再说话。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一会,又觉得军舰在调头。各连士兵在连长的督促下回到舱里。军舰继续向天津行驶。 回到天津后得知,原来,我们乘坐的军舰起航一个多小时后,接到葫芦岛上的无线电呼救:第二舰已被共军控制,走不了了,请速回援。 却说共军,在得知东进兵团欲乘军舰回师天津的消息后,拟将其堵截在葫芦岛或军舰上。解放军化装成百姓商人模样,也到了葫芦岛,跟随国军上了军舰。有幸的是,他们迟了一步。我们行动迅速,得以脱身。 国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顾舰上国军性命,命我们的舰艇向后舰开炮,将后舰击沉。听说后舰上是62军官兵。 一九四八年十月二十四日,军舰抵塘沽港,部队登陆,平安回到天津。没有死在东北,大家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M 却说连长祝庆桢请了病假,无论是真病还是假病,避免了东北之行;避免了一次险恶的战役,避免了一次危险。登陆那天,他身穿便衣,早早来到塘沽港,站在高处观望,等候着自己的连队。多日不见,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知是受了谁的教育影响,使他完全改变了对待士兵的态度。原来总是气宇轩昂,特别是对待士兵,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现在见了自己的连队到来,连忙迎上前,和全连官兵一一握手,面带微笑问候:“弟兄们,辛苦了!辛苦了!” 很多士兵本来一直很惧怕他。这次见连长身着便装,满脸和蔼可亲,感到很突然,心里却很安慰。特别是遇到他所打过的人,更加亲热友善,问寒问暖。使杜先合,谢正新一阵欣慰。感到受宠若惊。 回到原来的驻地武清县杨村,各营、连、排依旧住原来的驻所。代理连长张平三带着两位排长一名代排长到连部向祝庆桢问安道:“报告连长,这次东北之行,我们机枪连一切安好,没有伤亡。现在,我把全连交还给你。” 祝庆桢称赞道:“张代连长,你干得很好,祝贺你。根据营部的意图,你将是我们连的副连长。你准备一下,等宣布后,就把行李搬到连部来。这次,我们分别二十天,我虽然没有去东北,可我无一日不在关注着东北的战况消息。无一日不在想着弟兄们。一直担心着弟兄们的安全。嗨,总算平安地回来了。” 张平三道:“一日不见连长,如隔三秋啊。哎,怎么不见3排长石富庭归队?” 祝庆桢道:“石排长他回家去了,什么时候回部队,尚不得知。” 十一月十一日,当我们得知东北三省全部归属人民解放军时,一片哗然。有些军官象得到噩耗似的,顿时大哭起来。 东北国军的灭亡给了华北国军一个无形的打击。加上淮海战场国军节节失利的消息,不断在华北军中传开。华北战场形势也在急转直下。战局对国军极为不利,部队的士气一落千丈。特别是团营级军官们对前途丧失了信心。懒于管理部队。不训练,不早操,官兵们天天都睡到日上三杆。其实,对士兵来说,国军胜也好,败也好,似乎都无关紧要,显得无忧无虑,有说有笑。天天吃了饭无事,很多士兵又开始赌博。无人管。 北平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东边解放军控制了唐山和冀东。西边,解放军包围了张家口。 为了确保北平不丢。十一月二十九日,92军奉傅作义之命,离开武清县,乘火车进驻北京大红门。 十二月中旬,某日,团里召开排长以上军官会议。我和另两名排长穿着干净整齐的军服跟着祝庆桢早早地来到团部大院门外。门尚未打开,只有两名哨兵笔立地站着。我们只好徘徊门外。一阵冷风来,身上两寒战。抬头看天空,白日正灰暗。寒冷而灰蒙蒙的天空里,太阳细纱庶面般似露非露。又看看院门上空悬挂的青天白日旗在微风中低垂着,微微地翻动着。显得有些沮丧。 少倾,门开,军官们陆续到达。在一个不太宽敞的屋里摆着几十个方凳。军官们按块按级别就座。级别最低的排级军官们都坐在后边,营长、连长们都佩戴着胸章坐在前边。军中规矩,开会时,下级军官不带武器。由于大形势对国军产生的压力,进京后,感到胜败难料,生死难卜。此次开会,一个个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显得没有精神。没有一点欢声笑语。一年多前那种傲慢,充满胜利的气质,那种战斗喜悦的心情已荡然无存。都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军官们谁也不说话,冷冷地坐着。等了许久,台上没有出现一个人。步兵连里有两位排长不耐烦起来,小声嘀咕道:“这是开啥会,坐了半天冷板凳,有点象关警备。” 有人道:“不愿坐,你可以出去。” 那位排长道:“坐着没事,出去就出去。”说着,两位排长起身向外走。他的连长和门口的卫兵没有阻拦。 又坐了好一会,巫如卿在一名副官的陪同下挺着胸脯呆着脸,迈着松慢的步子走向前台,会场全体起立。他神色凝重地看了看下级军官们,小声道:“请大家坐下”。接着,他讲道:“弟兄们,请大家来,没别的事。是和大家说说心里话,不算是开会。”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讲道:“弟兄们,仗打到今天,国军是越打越不行。根本听不到胜利的消息,到处都在吃败仗。整个国军是越打越败,部队越打越少。地盘越大越小。看人家共产党,队伍越打越壮大,地盘越打越大。共产党说他们是为老百姓打天下。我们也是为了老百姓,我们的部队不害老百姓。可老百姓就是不拥护我们。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哎,我实在想不通。听说共产党开始时只有几个人,枪没枪,炮没炮,没有军队。有了军队后,被国军追着打得到处跑。嗨,你们说怪不怪,国军就是消灭不了他们。几条破枪就能打胜仗。真是活见鬼了。国军不知中了什么邪,今日损失一个军,明天丢失一个兵团。东北几十万国军,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了。东北全境都属人家的了。真叫人伤心啊。眼下,淮海战场,国军几个兵团,几十万人全军临覆没。听说新保安、张家口都完了。傅总司令的谪系35军在新保安全军覆没。这些部队且都是美式装备,武器精良。嗯,不知是天意,还是指挥官无能。现在天津也完了,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只有等死。”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台下有人悄悄地说:“团长今天是怎么啦,说不开会,又讲这多。说开会,又不象是开会。不知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望着巫如卿。巫如卿站起身道:“中午,弟兄们都不要走,我和弟兄们一起吃顿饭。” 军官们听了这话,感到既惊喜又诧异。心想,团长请吃饭,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不知团长有什么意图。 中午,团部的会议室里,摆了五桌酒席。各营长都陪着巫如卿坐在同一席上,团部的副官们分坐在各席与连长排长们在一起。 宴会开始,各席互相陪酒敬酒。各连长都先去给团长敬酒。然后是排长们,我也跟着去敬酒。酒席接近尾声时,巫如卿端着酒杯站起身,高声道:“各位,各位请静一静,我敬弟兄们一杯酒。” 团长敬酒,全体起立。巫如卿把酒杯举得很高道:“弟兄们,同船过渡八百年修行。我和弟兄们两年多,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缘份。请各位满饮此杯。” 听巫如卿的话已带悲声。见他已带几分醉意。站得不很稳,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他示意大家坐下。 大家落座后,巫如卿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边哭边说:“弟兄们,我们来守北平,我看北平已是四面楚歌。”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继续说:“我们四周都是人家的了。西面,新保安丢了,张家口丢了。东面,天津丢了。塘沽丢了。南北边也都是共军。我们是瓮中之鳖啊。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共军打死。不打死,也要成为人家的俘虏。当了俘虏,还有啥下场。三年来,我们在河北打死了那多共军。共军不会轻饶我们。想起三年前,我们进北平时,是多么威风,多么气派。没想到,三年后,我们重进北平,竟是这般情况。这次增援锦州,团里阵亡二百多人。我们虽然回来了,来守北平。现在,天津完了,北平难保,我们生死难定。看来,弟兄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长了啊。请大家尽情地喝。来,再干此杯。” 有副官拦住道:“团长,你不能再喝了。”说着,他夺过酒杯,替巫如卿喝下。 巫如卿坐下爬在桌上,很快睡着了。勤务兵和卫兵后们去扶他回住所。出门时,他推开卫兵,转过身结结巴巴地说:“弟兄们都尽情地喝,喝个一醉方休。我先走一步。” 营长们送团长至门口,转来招乎大家继续喝酒。团长的心情和言语对下级军官有直接影响。巫如卿走后,2营、3营有两位连长也哭了起来。有的感到前途渺茫。有的认为要分别了,好象有难舍之感。哭罢又继续喝起来。 我想到,自从参加92军。上至师长,下至连长对我都器重,前任师长郭会昌,前任营长高楼珍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未及报答,他们就当了共军的俘虏。连长祝庆桢爱打人,从没有打过我。自从到机枪连,他对我一直不错。在伊家庄的日子里,我踏着地雷了,他要冒死去救我。想到这,我端着酒杯来到他面前道:“连长,我敬你一杯。”说着话,好象有离别之痛之感。鼻子发酸,禁不住也流下泪来。 祝庆桢本不饮酒,见我态度诚恳,且眼挂泪珠。端起杯和我碰杯,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道:“1排长,团长今天说的话,很可能要成为现实。当今,国军兵败如山倒。那是党派之争的事。对于我们个人来说,无论在哪个部队,哪个社会,都不能放弃自己。你有军事素质,有能力,继续好好干。你有个坏脾气,要克服,以后与人少红脸。你不要学我,我的脾气坏,我以后也要好好改。” 我端着空杯道:“是,连长,我听你的。永远跟着你。” 各席上仍在推杯换盏。有些排长无忧无虑,乐呵呵地。喝得劲起,竟划起拳来。直喝到日头偏西方散。蒙胧中见大部分都已醉得不省人事。有的扒在桌上,有的睡在地上。不觉中,我也扒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驻所自己的铺上,身上盖着被子。原来已是次日早晨了。听周围的弟兄们都还打着呼噜。屋外一片宁静。 酒醒后,想起昨的日午饭,那可能是一顿分别酒、散团饭。想起团长的话,感到前景暗淡,生死两茫。料恶运将至,不知将死在何地。又想起祝庆桢的话,对人生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只要不死,要继续干下去。便一头坐起来,独自一人到街上去转转走走。来到街上,见成群成队的市民扛着铁锹、十字镐出城向南去。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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