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受宠遇众军感恩诚归顺
鹧鸪天:
幸免操戈赫赫功,众军归顺挽途穷。将军业绩千秋载,领袖胸襟万世恭。人僵化,意难攻,春风化雨润兵丛。新军干部以身教,革命甘心尽寸衷。
却说起义军,虽然已经放下武器,脱离了国民党的领导,向人民解放军投诚,准备接受改编。但仍有很多顽固分子,受国民党,受旧军队的影响太深,仍瞧不起共产党。对新军队,新形势,新生活缺乏认识。不识时务,思想僵化。人投诚心不投诚。有的部队公开不听调动,挑动士兵大骂共产党气候长不了。在共产党的军队里没干头。有的连队、连长带头不换军衣。一连几天,舍不得摘下青天白日帽。且各连队不断地有人偷跑,甚至有人带走武器。投诚军的军官们睁一只闭一只眼,阴放阳收。自己的老营长,老团长无论怎样劝说,都不起作用。没办法,只好向上反应。
上回说到人民解放军总部首长们为了教育好,改造好几十万投诚起义军。使我们从思想上,从意识上,从行为上真正走上革命的道路,真正成为人民解放军战斗员,为人民服务。分派了大批的老解放军干部到投诚起义军各兵种、各军、师、团、营直到连队来开展工作,影响转化投诚起义军。
*的办法真多。不久,老解放军来的工作队员进驻投诚起义军各连队。
一九四九年农历正月底,某日上午,我们机枪连全连在操场集合。两位老解放军干部在营长张干的陪同下来到操场,笔立在前面,面带微笑。祝庆桢整好队伍后站立一旁。张干走上前道:“同志们,我来介绍一下。”说着,他指了一下站在身后的三十出头的老解放军干部说:“这位是来我们营指导工作的老解放军营长。他姓宋,来我们营担任教导员。大家称他宋教导员。
那位宋教导员立即举手向我们敬礼,满脸堆笑。只见他身穿一件旧棉袄,外套一件军衣,肩上补着一块大补丁,倒也洗得干干净净。外套显得较小,破旧的袄子下边露在外面。头上红星帽戴得端端正正。
张干又指着另一位干部说:“这位是到机枪连来协助祝连长工作的解放军指导员,姓魏、魏指导员。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
魏指导员随声举手敬礼。约二十多岁的年龄,却长着一脸胳腮胡子。穿着一身退了色的旧军服,一条宽宽的皮带系在腰宇。敬礼后,他跑步过去给祝庆桢敬礼,祝庆桢还礼后,两人握手,始终面带笑容。给人的印象很好。
张干继续讲道:“同志们,我们有幸参加了人民解放军。我们本来是一家人嘛,只是我们以前走错了路。今后,我们要虚心地接受他们二位的教育。感谢他们的帮助。下面请宋教导员讲话。”
宋教导员走上前,礼毕,微笑着持东北口音讲道:“大家好,同志们好!欢迎你们参加人民解放军。你们终于脱离了蒋家王朝,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张营长说得好,我们本来都是一家人。希望同志们相信共产党。共产党的目的是要解放劳苦大众,共产党的天下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天下。过去二十多年来,我们经常对阵,各为其主。现在,我们终于团聚了。这是你们在人生的道路上走了一条新路。这是你们从黑暗走向光明的开始。这是共产党、*主席的政治和军事路线的胜利。也是你们的胜利。那就请为我们共同的胜利祝贺。”
张干开始鼓掌,很多人也跟着拍起手来。张干又请魏指导员讲话,魏指导员笑嘻嘻地走上前,举手敬礼后,操河南口音讲道:“我叫魏元泰,泰山的泰。上级派我来,要我和同志们一起学习。今后,我和同志们在一起,要靠大家多多帮助。”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尴尬了片刻,又一笑说:“我不太会说话,就说到这儿吧,以后日子长呢。”
3排长张平三小声道:“不会说话,怎么能做我们的思想工作。”有人发笑。
我站得笔直恭敬,两眼不斜视,直盯着这位新领导。
轮到祝庆桢讲话了,他走上前也举手向全连敬礼。这是他第一次向他的士兵敬礼。在国民党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战士们见自己的老连长给自己敬礼,一阵欢心和欣慰。倒有些不自在了。感受到了共产党人的巨大影响。
祝庆桢向全连敬礼后,转身向张干和宋教导员敬礼,最后向魏元泰敬礼。礼毕,他讲道:“我先介绍一下机枪连的基本情况,我们连有人员一百三十七人,重机枪九挺,轻机枪十挺,卡宾枪十一支。1排长朱晋中。”我立即举手敬礼。“2排长,张平三;3排长翟一田。”张、翟二人敬礼后,祝庆桢继续讲道:“同志们,我没有别的说的,今后,我们要跟着这位指导员,都要好好向他学习,听从他的教育,好好地改造我们的思想作风和军事作风。”
张干最后总结道:“同志们,我们能走上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之路,加入了人民解放军的行列。这是我们走了好运啊。我们上一辈子做了好事,积了德,这一辈子才能走好运啊。这是我们人生之快事。我们接受改编,不仅仅是改旗易帜,改换军装,改换军队番号。我们必须从政治觉悟上,思想作风上,军事作风上来一个彻底的转变。能够一心一意地为人民服务。”
大家都静悄悄地站着,听着,领会着。
却说魏元泰,这位老解放军连队的指导员,来到投诚军队伍做思想政治工作。却很少和我们谈政治,谈思想。虽然这样,但他有一套独特的办法,勤劳朴实的作风,和蔼可亲的态度使我们全连战士们消除了顾虑、安心改造。获得了所有人的拥护和好评。
他的铺位和伙食本安排在连部,他却每天和战士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除了要和祝庆桢连长商量事情才去连部外,天天都在士兵中间。和战士们一起唱歌,聊天,帮战士们洗衣服。有时还帮助伙夫做饭,全没有当官的架子。
一天,魏元泰亲自背着被包,提着米袋子,领着勤务兵来到1排,找到我道:“朱排长,我到你这里来搭伙,怎么样,行不行啊?随便给我个铺位,只要睡得成就行。”
我满口答应:“当然可以,不过我这里人多,你受委屈了。”
他笑道:“我这个人啊,只有和同志们在一起,吃饭才香啊。”
我心想,这就是共产党的干部,多好啊!客气地说:“排里的战士们,有些不懂规矩,不讲礼貌,说话随便。你度量放大些。再说,我们都是从旧军队过来的,受共产党的教育少,政治觉悟底,你要多教育。”
魏元泰道:“我呀,也是随便惯了,随便点好啊。”
我让人去叫来炊事员,说:“这是魏指导员,到我们排里来搭伙。把他的米和搭伙费收下。”
炊事员提着米袋拿着伙食费回伙房去了。我又安排人跟着魏元泰的勤务兵去搬床板。准备让他和我住在一起。
魏元泰道:“不,我还是和战士们住在一起,便于交流。”
我叫来2班长江龙夫,安排道:“魏指导员住到你们班里。你负责把铺位给他们安置好。”
魏元泰连连道:“不,不,不,我们自己来,只要有个地方就行。”
晚饭后,有战士在洗衣服。魏元泰见了走过去道:“洗衣服呀?来,我帮你洗。”说着,就蹲下身子帮着搓洗衣服。
那战士不好意思地说:“指导员,这怎么行”。
魏元泰边洗边和战士聊起天来:“叫什么名子呀?今年多大啦?家乡在哪儿啊?家乡解放没啊?离家多少年啦?想不想家呀?现在当了解放军,习不习惯呀?给家乡写过信没啊?”
那战士答:“没读过书,不会写信”。
魏元泰道:“不识字不要紧,等改编一定,我来帮你们写,行不行啊?”
二人谈着,其他战士也都围过来听。魏元泰问了这个又问那个。有的战士如问而答。战士黄志云不愿回答,而眼挂泪花,走开了。魏元泰察觉到这一点。他决定找这样的战士好好谈谈。也有战士不听,不好奇,对于魏元泰的工作不屑一顾,总是离得远远的。魏元泰也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
一个星期天上午,很多战士三三两两在外面闲逛。只有黄志云独自一人坐在铺上发愣,一脸苦楚。魏元泰见了,原来就是那个不愿回答问题的战士。走过去摸着黄志云的肩膀问道:“小同志,怎么啦?怎么不出去呀?走,我俩出去走走,转悠转悠。”
黄志云仍坐着不动。
魏元泰笑道:“同志呀,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能不能给我说说?”
黄志云站起来道:“魏指导员,我……”扭身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下午,我正在搓衣服,魏元泰到。我赶忙起身让座:“魏指导员,请坐,有什么事儿,直接吩咐。”
魏元泰:“没事,来和你聊聊。朱排长,听你的口音,和我差不多。你是”
我答:“我是湖北郧人。”
魏元泰:“我是河南邓县人,我们是乡邻啊。虽然不一个县,也算是老乡。现在,我们的家乡也解放了。你还不知道吧。很长时间没给家里写信了吧?”
思乡的感觉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一提起家乡,我的脸上顿呈一种苦痛状。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指导员,实话告诉你,我出来当兵已经十年有余了,从没给家里写过信。在国民党时,从四川到湖北、湖南、又从湖南到湖北,一直到北京。经常打仗,身无定所。再加上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不会写信。现在不知道家乡怎样了,家里人怎样了。家人肯定以为我早已死在外面了,唉。”
魏元泰:“现在,你不但没死,还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还是一位人民解放军的排长。等改编一定,我帮你写信,报知家乡政府,报知家人。”
我又感慨地说:“这都托共产党的福啊!过来后,你们没有把我们当国军看,既往不咎。我应当感谢共产党。”
魏元泰:“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不要再说你们,我们。我们都要跟着共产党好好干。把革命进行到底。”停了片刻,他继续道:“我来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今天上午,我见1班的战士黄志云,一人坐在屋里愁眉苦脸,我再三问他有啥不高兴的事,他欲言又止,扭身跑出门去。他一定有不愉快的事,不愿吐露。你和他时间长。你找他谈谈,也许他会告诉你。然后,我们共同帮他解决。”
我起身答:“是,没问题,指导员。”
晚上,我把黄志云叫到我的住处,让他坐下后,我开门见山问道:“志云同志,这两天,你总是闷闷不乐,有什么事,能不能给我说说?”
黄志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抽噎起来,忍住悲痛说:“排长,我原以为当了解放军就好了,可谁知道,”他已泣不成声。
由于我不会象魏元泰那样会做思想工作,性情急燥。见黄志云不说话,直是一个劲的哭,焦急地问:“哎,到底出了啥事,你说呀。你不说,光闷在自己心里怎么行?说,有什么事儿,我给你解决。”
黄志云擦了一把眼泪道:“排长,你知道我是河北徐水县人,徐水县解放了。解放军没收了我家的房子,财产和田地。这还不说,解放军发动人天天批斗我的父母,说他们是地主,土豪劣绅。爹妈被惩得不成人样了。”说着,他又哭起来。
我问道:“这些情况,你是听谁说的?”
黄志云眼泪汪汪道:“5连有一士兵也是徐水人,我听他说的。排长,我真想不干了,回去跟他们说理去。可我想,在国民党时,当逃兵,要不是你出面为我讲情,我早就没命了。现在当了解放军,救命之恩不能忘。我不能再当逃兵连累你。这事,你千万别给魏指导员讲。不然的话,他会说我是地主的儿子。”
我心想,难怪他说他已学会了开汽车,在这个时代能有机会学习开汽车的人真是少有。看来家境的确不错。我又想起了连长祝庆桢的情况,劝告他说“你千万不能离开人民解放军的部队。你只有在这里好好干,为父母争光,地方政府知道了你是人民解放军,你的父母才能不会受批斗。你把家庭详细地址告诉我,让部队和地方政府联系。告诉他们,你已是一名人民解放战士了。”
黄志云半信半疑。
我把黄志云的情况告诉了魏云泰。魏云泰道:“这种情况不是个别的。在投诚起义部队里确有一些人的家境很好。儿子参加了解放军,解放区地方政府尚不知道。没收其田产,父母还受批斗。”魏元泰沉思了一会儿道:“此事要上报。”
第二天,连部派人登记每位战士的家庭详细地址。由团部向各解放区地方政府发函件,并要求对那些已经参加了人民解放军的战士的家庭,只可没收财产,其父母免于批斗。并给予适当优待。晚上,息灯号吹过,躺着怎么也睡不着。想起魏元泰说的家乡解放了。解放了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十年了,毫无音信。
很快,徐水县政府回函。黄志云家庭受到保护。其父母得到妥善安置。黄志云终于安心下来。
魏云泰仍在继续帮着士兵洗衣服,关心病号,和士兵聊天,做思想工作。在我排里住了半月后,又把行李搬到2排。又半月后,搬到3排。
大家渐渐喜欢,敬慕起这位魏指导员。都在议论说:“原来,说共军的军官都是坏蛋。这哪里是坏蛋呀!他是个好人。”
“是呀,在国民党队伍里,哪有这样好的的军官!”
“哎,我们比人家清闲,我们不能光让人家帮我们洗衣服,我们也应当帮人家洗洗衣服。人嘛,都是一心换一心。”
还有的说:“我看,这位魏指导员比我们的兄长还要好咧!我们不能帮助人家,我们要好好地听人家的话,听共产党的话,好好地跟着共产党走。”
由于魏元泰以实际行动感召了连里每一个人,没有人再提要脱离革命队伍的事。每当他安排事情时,战士们总是争先恐后地抢着去干。抢着说:“我去,”“我去”。
就连祝庆桢也感叹地说:“共产党的干部真能干,办法真多。能让士兵抢着去干活。国民党哪有这等事。怪不得共产党能够胜利,能打败国民党。哎,共产党的官真能干,也真难当呀!是谁教给他们这样做的呢?”
三月的一天,张干和宋教导员从团部开会回营后,立即召集本营班长以上的干部开会。会上,张干拿出一份文件,起身高声道:“请全体起立。现在我宣布:从今天起,投诚起义各部队、各军、各师暂时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华北部队独立师。取消原军、师、团番号。”宋教导员微笑着高高举起双手带领大家鼓掌。
张干:“请落座。”他继续解释道:“同志们,投诚起义军共八个军,二十五个师,全部取消了原番号。暂编为二十五个独立师。也就是说,我们已经不是92军21师了。从此,没有这个番号了。我们的新番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暂编独立第53师。”他停了片刻,放低声音讲道:“各独立师所辖的团、营、连暂保持原来的建制。连队不折散,人员不变动。连、排长不变动。接下来的工作,独立师要对所辖部队每一位人员的姓名、年龄、军衔、兵种、籍贯、家庭详细地址及家庭情况进行重新登记,注册,立档。”
宋教导员说了一句话:“近三十万人不战而弃暗投明,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无论是在中国还是世界战争史上,都是一大奇迹。”
却说在登记注册时,我无意中又认识了两位老乡。没想到这两位老乡却给我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