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赦无罪军中终得好助手
浪淘沙:
万木竞葱峦,北国春阑,自由战士早酣眠。内务狼籍兵懒散,首长焦煎。
无仗正居安,不忘忧谗,历兵云夜费机玄。小将慧心早识透,老练深谙。
战场上,打死成百上千的人,是英雄。和平里,即使打死一个人,是罪犯。
上回说到,我两枪打死了副排长司马真,一阵紧张不安。愣了半天,才想起赶快向连长汇报。回到连部,徐文星得报,震惊不小。他沉思半天道:“他是营长派来的。嗯,不管是谁,人已经死了。这可怎么交待?我只有上报。唉,你怎么一扬手就打中了呢?”
我吓得再三求情道:“连长,你要替我说话呀。这事,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也遇到过吗。”
情况逐级上报到团部,团长张宗会吃惊道:“这个朱世学竟敢随便打死革命战士,这还了得!他不在营部当教官吗?怎么跑回连部把他的副排长打死了呢?我在1营训练队表扬了他,不得了他了。先把他押到团部来,关起来再说。”
张宗会一面派人来机枪1连缴了我的枪,把我押到团部,关进空屋里。一面成立专案组调查。专案组调查了三个方面的情况:(一)我和司马真的关系有无矛盾,去训练队后与打死司马真以前是否曾经回过连队;(二)那晚离开训练队时的情况,分别调查了三位班长。特别是杨化恩,把事情的经过作了详细的汇报。并要杨化恩带专案组去现场查看。并问杨化恩:“当时你在场,是否能看到一点人的模样?”杨化恩答:“当时,天黑得很。又离得较远,哪能看得清?当时都很紧张,排长开枪只是想吓唬吓唬,壮壮胆。哪知道他一扬手就打中了。”(三)调查了排里的战士们,得知司马真爱讲鬼故事和晚上外出属实。另外,据连长徐文星和通信员反映所遇到的情况,听到的哭声与杨化恩讲述模仿的哭声基本相同。
调查的结果,上报张宗会。他综合三方面的情况分析道:“看来这个司马真真是该死哟,可他死得没有价值。自己信鬼,宣传鬼,还装鬼,他真是鬼缠身呀!这么说,朱世学没有责任。把他放出来,叫他来我这里。可讲迷信无错呀。司马真的事,怎么向他的地方政府和家人汇报呢?”
警备室里,一连两天两夜,我坐卧不安。一块没有放被子的床板上,我一会躺下,一会坐起。入夜。一会儿睡着,一会儿乍醒。心想,参加了革命,来到新的连队,怎么这么不顺。第一任副排长说我是国民党的特务,幸运的是上级为我作证,把他调走了。第二任副排长装鬼,被我打死了。这回,他们真要认为我是特务了。难道要我给他抵命?看来,命运如此,该要死,逃不脱。唉,在国民党时,多少次涉险无惊,化险为夷,大难不死。没想到,最终还是要死在解放军的枪下。
直到第三天下午,一名看守我的战士打开房门叫道:“朱世学,出来,团长要你去他的工作室。”
我一路走一路想,他们可能要枪毙我。死就死吧,打死人了,就该抵命。要死就死得豪放、快活、壮烈一些。突然唱起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一直唱到团长室门口。张宗会训斥道:“朱世学,你把人打死了,你还这么快活!”
我立正站在门口道:“团长,要死的人,忧愁也保不了命。虽然我不是故意的。可我已经把人打死了,我偿命。你们枪毙我吧。”
张宗会道:“你进来。”
我一步踏进门里,见营长李歆合和团部调查组的同志都在座,他们都在看着我。我发现张宗会和李歆合二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心想,可能要执行死刑了。李歆合站起身道:“朱世学同志,革命军人,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根据调查的情况看,此事不怪你,是司马真咎由自取。今天上午,徐连长已经安排你排的战士们把司马排副掩埋了,就埋在他死的地方。这样,你还去营部训练队,排里的事,我把1班长李正清调回去暂时负责。这事已经通知徐连长了。”
张宗会安慰道:“朱世学同志,这两天,你受了点委屈。”
听说不怪我,顿时激动得眼泪夺框而出。张宗会笑着用指头捣着我说:“你这个朱世学呀,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要唱歌。放了你,你反而流泪。好啦,跟李营长回营部去,把你的那一套子,都教给班长们。”
我擦了一把眼泪答:“是,团长,营长。”
回到训练队,杨化恩、蔡敬之来看我。杨化恩悄悄道:“排长,我就猜到,你死不了。排里的战士们都在议论说,排长把副排长打死了,恐怕排长要抵命了。还有的说,自从那个排长来,排里光出事,原来的副排长被撤职调走了。又来个副排长被他打死了。这下,又要调新排长来?!我当时就制止他们说,不要怪说,我敢断言,排长死不了。果然,让我猜中了。”
我长呼了一口气道:“这事真悬乎,那天晚上得亏有你跟着,有个人证。要是我一个人,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要谢谢你。”
训练队的后期工作,主要是班长们个人演练和考核。很快结束了,各自要回连部了。晚上,营长李歆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让我坐下,道:“朱教官,三个月来,你辛苦了。你教得好,班长们都达到了要求。你还回机枪连当排长,改日再给你调个副排长来。是团部的人,是张团长亲自选定的。此人叫郭锐,二十四岁,年轻有为,精明能干。他将是你的得力助手。”
我高兴地说:“那好,一切听从营长的安排,叫干啥就干啥。”
回到连队的第二天,连长徐文星领着一位年轻军人来找我。心想,一定是新来的副排长。见此人身背被包,身高约一米七0,一副英俊相。徐文星介绍后,郭锐立正敬礼道:“排长,郭锐奉命来你排报到。”
我举手还礼道:“欢迎你,郭锐同志。”随即帮他解下被包,安排住处。
郭锐,共产党员,诚实精悍,遇事沉静。工作大胆主动,善于动脑筋。能力比我强,事事考虑在我的前面。可他总是先和我商量,得到我的同意后,才去实行。一身作则,样样抢着干,真是我的好助手,战士们的贴心人。
暮春初夏,天气渐热。部队首长们考虑到,英勇的人民解放军经过三年多的解放战争,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命部队停止训练、好好休息。一时间,各连不上早操,不检查内务。士兵们不叠被子,衣服乱放。很多战士晚上脱guang衣服睡觉。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我这个下级干部也放松了对部队的管理。战士们整日无事,靠打牌,唱歌,聊天打发日子。好在是革命队伍里禁止赌博。我有时唱几段京剧段子。有时和郭锐去山上、河边走走。一天,我和郭锐又出去游玩,回来时,从百姓家门前过,见一家百姓办喜事,在喝酒。酒香吸引着我。我不由自主地站着望了许久,随口道:“不知这附近哪儿卖酒。”
随意说话,听者有心。一日午饭前,郭锐不知从哪儿弄到一?酒,藏在袖筒里拿回来悄悄递给我。我高兴得揭开瓶盖,一仰脖子,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剩下半瓶让郭锐喝。郭锐笑道:“我不饮酒。”
我便把它藏了起来,边藏边说:“解放军不许喝酒。不然,要受批评。”
原来,是郭锐看出我想喝酒,便想办法去老百姓家买了一瓶。
中饭时,战士们见我脸通红,问道:“排长,你喝酒了?哪来的酒?”
我不好意思道:“怪说,我脸本来就是红的。”
晚上,我拿出酒,正待喝。突然,连长徐文星不期而至。
我一阵紧张,来不及藏,拿着酒瓶放到背后。徐文星问道:“朱排长,拿的什么?”
我不得不递给徐文星,笑道:“连长,酒。”
徐文星揭开盖,闻了闻,然后又闻了闻,深吸了一口气。那样子也想喝一口。我赶忙道:“连长,你也喝一口尝尝。”
徐文星仰起脖子咕嘟喝了一大口,道:“嗯,果真是酒。”然后又喝了一口,把瓶儿递给我笑问:“哪儿来的?”
我撒谎说:“今天在村外捡的。”
徐文星:“解放军不允许喝酒。过年都没酒喝,一年多没喝酒了。以后,不要搞酒了。一是对战士们影响不好,二是如果上面知道了,要受批评的。我走了。”
“是,连长,你慢走。”送走了徐文星,我心想,也许是中午连长的勤务兵小谢来1排食堂打饭时,听见有战士说我喝酒了,脸是红的。回去告诉了他,他猜到我有酒才来的。不知是专门来喝酒的,还是来劝说我的。
却说团长张宗会,想看看和平年月,在没仗打、不训练的情况下,部队的状况。他事前不通知,带领随从到各营、连视察。这天上午,他突然来到机枪1连。查看了伙房、伙食,和战士们的内务。发现物品、枪支放得无规律。特别是很多战士没叠被子,铺上乱七八糟。有的战士在白天还在光着屁股睡觉。看得他直摇头叹气。随员记下了检查的情况。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晚上,郭锐找到我,他对于团长来视察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说:“排长,这次视察,团长很不满意。我看,他不会让部队这样散漫下去的。全团肯定有一次整顿,这是迟早的事。我们应当注意,早作准备为好。免得到时候受批评。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由于我事先没有想到,经郭锐提醒,称赞道:“郭排长,你想得对呀,我们是应该早作准备。我看,开个班长会,提出我们的要求,看他们有什么想法,然后由他们去实施督促。你在会上提要求,我作强调,你看提哪些要求呢?”
郭锐好像有所准备,道:“有这样三条,(一)不许脱guang衣服睡觉;(二)每天整理好内务,叠被是最起码的,各自的衣物,毛巾,脸盆要有固定的地方,不得乱放,房间要洁净、整齐化;(三)军容整齐,尽管天气热,在室外要穿军装,戴军帽,就这些。排长,你看还有补充的没有?”
我答:“没有补充的,就这些。问题是,我们有要求,有布置,更主要的是要有检查。布置了,不检查,恐怕不行。”
郭锐道:“每天,我来检查。”
次日,我和郭锐军装整齐。班长会上,三位班长见我们军容整齐,神情比较严肃,不像平时嘻嘻哈哈,随随便便。就立即也严肃起来。郭锐先讲道:“三位班长,今天,我想总结一下一个多月来排里的情况。你们看,现在没仗打了,战士们警惕性,纪律性都松懈了。体质也下降了。生活无规律,床被,衣物乱七八糟。昨天,团长来视察,看到我们这种状况,虽然没说话,但是不等于他不管。我想,肯定还有一次大的检查。我和排长统一了意见,我们1排早作准备。有这样三条,要求我来念一下。”郭锐念完道:“各位班长有什么意见?”.M
杨化恩首先发言:“我拥护,如果再这样下去,部队就更不好管了。”
蔡敬之道:“我也在想,如果就这样下去,这哪像个部队?反正我没意见,非常拥护。”
1班长李正清,共产党员,很赞同地说:“我早就盼着上级来看一看,管一管。平时,我想管,见大家都这样,也就没有管。现在,你们作了要求,我们就好管了。”
见三位班长态度端正,意见一致。我高兴地说:“各位支持我们的工作,对我是一次很大的鼓舞。我看,部队不会就这样下去的,这不像个军队,倒像个老百姓的家庭。团长肯定要来一次整顿。我们先行动起来,天天把内务整理好。”
第二天,我和郭锐走进战士宿舍,见宿舍面貌一新。被子叠得象四棱见线的豆腐块,各自的衣物井井有条。
两天后,2排和3排也行动起来了。
却说团长张宗会,视察完各连的情况后,回到团部。他忧心忡忡。心想,不能让部队再这样懒散下去了,必须立即整顿军纪。经过两天的思索,一个计划在大脑里产生了。他要用实事教育全团官兵。
一天夜晚,零晨两点,我被一阵紧急的哨声惊醒。接着是一阵鸣枪声。我一头坐起,伸手开灯,停电了。突然有人敲门,是连长的通信兵小谢,只听他喊道:“1排长,1排长赶快叫战士们起床,团部紧急命令,说有敌情。要我们立即出发,跑步行军去团部集中待命。只带武器弹药,行李留下。”说完,逐排长通知去了。
我迅速穿好衣服,整理行装,抓起手枪,打开房门。屋外一片漆黑,我正要催促本排各班去抬机枪,郭锐突然跑来道:“排长,我们不要慌张,哪来的敌人呢?我们的四周都是自己的队伍,敌从哪里来呢?”
我答:“我们这里离中央高干疗养院不远,说不定要我们去那里。”
郭锐:“不可能,既使有空降兵,那里有高炮团。我想,很可能是团长搞的假象。先让战士们叠好被子,整理好内务再出发。我去把三个班长叫来,你强调。”说完,转身去叫班长。
很快,三位班长到,我交待说:“只带武器弹药,不带行李,命战士们要把行李整理好,摸着黑也要把背包叠好,内务搞整齐后,再出发,不得有误。”
三位班长齐答:“是!”转身回去。
我回屋整理好自己的内务刚出来,通信员小谢又跑来催促道:“1排长,你们怎么搞的?2排、3排都到齐了,就你们在后边,你们是先通知的,连长正等着你们,请你们快点。”
我答:“我们马上就到。”
郭锐督促战士们整理好了内务后又说:“排长,我们把机枪拆开各自扛着部件走,跑得快些。”
我同意道:“对,拆掉。”
正在这时,连长徐文星亲自跑来,后面跟着杨晓新,徐文星大发脾气道:“1排怎么搞的?行动这么迟缓?象这样怎么行?团部催得紧。2排、3排先走了,你们快点,跑步追上去。杨副连长留下督促他们。”
我答:“连长,我们一定追上他们。”
团部在波得洼村西边,不足五里路。有大路相通,全连跑步行军,很快就到。
黑夜里,团部外面的大空地上,整齐地站着全团各种部队各个连队,等候着出发的命令。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首长出来讲话,队伍静静地站着。团部里面也静悄悄的。郭锐伸手悄悄捅了我一下,小声说:“假象,假象。”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团部的首长出来。天亮了,只见前边站着几位副参谋和干事,不知团长哪儿去了。
部队仍静静地站着。又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只见三支马队陆续飞马回到团部。领队的分别是团长张宗会,政委张建,参谋长曹保全。原来,他们各自带领检查小组到各连队检查内务去了。三位首长在一起汇总情况后,终于露面了。
张宗会骑上一匹大马,来到队伍前面,高声讲道:“同志们,今天早晨,让大家吃苦了。我觉得,吃这点苦,值得。让你们谨慎,警惕啊!上个月,我到各连走了一趟,发现我们的部队纪律松懈,战士们自由散漫,太严重了。是因为考虑到部队都从战争年代走过来。想让部队休闲一段时间,让战士们享受一下安逸的生活。只是说不训练,可没有说不叠被子,不整理内务。没有说可以睡懒觉啊。有的连队里有些战士,快晌午了,他还在光着屁股睡觉。这象什么话呀!我们是部队,是军人,是人民解放军。我们不是残兵败将。我们也不是老百姓。解放军要有解放军的生活作风;有解放军的纪律;有解放军的品质。今天早晨,我把同志们调出来,是想看看各连队的应急能力。我和政委,还有参谋长各自带领一个小组去各连检查,结果发现大部分连队都没叠被子。有些连队,被子、衣服、物品扔得满地都是,简直不象解放军了,倒像国民党的逃兵。”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讲道:“多么令人忧心啊!象这样下去,如果敌人真的打来了,我们不打败仗才怪呢!现在,我要表扬一个排。这个排没有乱扔乱放的现象。在那么紧张而又停电的情况下,他们能把内务收拾得整整齐齐。这个排做得好啊!可以想象,他们平时是怎么做的。我们全团都要向这个排学习。大家猜一猜这是哪个排?这是1营机枪1连1排的战士们。
听到这里,我扭头看了看郭锐,向他翘了下大拇指。他高兴得咧嘴笑了笑。
张宗会继续道:“你们都回去看看你们自己的宿舍,各自的床铺,衣被。想一想,自己还是不是一名解放军战士。是连长的,是排长的,都想一想,你还是不是连长、是不是排长。”停了片刻,他又讲道:“现在我命令,从明日起,我们599团要统一作息时间,按时就寝,按时起床。虽然没有军事训练,早操还是要上的。空余时间,要加强文化学习,各连要加强检查,加强管理。现在,回驻地。”
回到连队,徐文星顾不上站立了几个小时的疲劳,立即来看1排的营房,使他感到震惊。全排四十一人,四十一张张床铺,被子叠得虽不很标准,但摆放整齐,物品有序,不凌乱。看得出,临走时一点也不慌乱、仓惶。夸奖道:“1排长,夜里漆黑一片。出发时那么紧张,你怎么想到要让战士们整理好内务再走呢?难道你猜到了团长的意图?”
我把一切都向徐文星作了汇报。并说:“今天,我们受了表扬,一切功劳应归于郭锐同志,是他猜到了团长的意图。并且在一个月前,他就猜到了。”
徐文星高兴地说:“没想到,我们连还有这样一位能人啊!”
我的心中也无限地喜悦。郭锐当我的助手,我的工作干得又轻松又舒心。按才能说,这样的人当我的副手,真是委屈了他了。
建国一周庆典快到了,*主席要在天安门广场检阅中国人民解放军,要从各连队抽调标兵参加阅兵式,接受毛主席的检阅。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