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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血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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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恶又岂分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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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官道三十里之外,一片二十余里的芦苇荡随风摇曳,水流得很慢,近乎死水。故也有一股淡淡的枝叶腐烂的味道飘荡。 有诗云白云深处有人家,当下却是芦苇深处有人家,谁也不曾想到,这二十里广无人烟的芦苇荡里,竟别有洞天, 一栋栋小小的竹楼在芦苇荡内中一片空地上矗立,有老幼男女穿梭其中,忙忙碌碌。 “怎么还有孩子?” 芦苇荡一隐匿阴暗之地,有女子轻声道。 “距阿史那思云所言,这群突厥人在此地已有七年,有妻儿也很正常。” 低语者正是燕归南与商队同行的女子,在二人身后,老者眉头紧皱,盯着竹楼间穿梭的人群。 燕归南与一众突厥人一战他虽未用剑,可也暴露了修为,再与商队同行自然不妥,且突厥之事还未了结,他要解开疑团后再伺机入江陵。 故与王林辞行就欲往芦苇荡而去,可女子竟嚷嚷着要与他同往,燕归南自然不愿意。一是两人并非熟识,算起来也就相处了十几日。之所以燕归南在询问阿史那思云时未曾避讳她,乃是知晓女子长辈与司马云长颇有渊源故。 再则,燕归南去芦苇荡之行,还不知有何凶险,那斯磨是否如阿史那思云所说,只是半步人仙之境,一众突厥人中又是否还有高手。若是他一人纵是不敌也可伺机逃脱,可若是带上女子,多了个累赘,如遇危险,他亦无余力救之。 老者也是如燕归南一般,先前之事还让他惊魂未定,如何会同意女子的哀求。 女子只是撅起嘴,道,“既是先去探明虚实,我与焦爷爷远观亦可,绝不打草惊蛇,若有危险啧啧亦可带着我远遁。” 燕归南亦是摇头,转身就欲离去。 女子却跺跺脚,掏出一块翠绿的玉佩,玉佩在掌心静静躺着,竟有股股道韵流转,内中似乎封印有一股滔天伟力。 “我有舅舅给的宝物,可斩人仙,我一定要去。” “你就带我去嘛,好不好嘛,小女子上官欣谢过周先生了。” 燕归南眸子一扫玉佩,内中所蕴之力竟让他也有些毛骨悚然,面色大惊。又闻女子之名,更是双眼瞪大。复姓上官,竟与上官月是同一姓,嘴唇微动,情不自禁开口,道,“上官欣,上官月。” 女子满脸惊讶,道,“周先生怎知我堂姐姐的姓名,月儿姐姐已经天下皆知了不成?” 燕归南强行压过心中的惊骇,苦笑着摇头不语,心道世间之事怎会如此凑巧。 于是,本是单枪匹马,此刻却成了三人行。 “害怕了?” 燕归南眸子一扫面色有异的上官欣,轻声问道。 三人已暗中观察许久,这突厥人老窝中,竟有男女老少百余人。燕归南来时本以为此地只有几十名突厥兵士,谁曾想到还有一众家眷,老的已年过古稀,幼的才十二三岁。 “没有,只是,真要斩草除根?”女子眸子中有些不忍。 若只是一群突厥兵士,上官欣不会有丝毫犹豫,这些人手中都已沾满了大唐百姓的鲜血。可此地竟还有诸多的妇人孩子,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你说,这世间恶分不分大小?” 上官欣微微一怔,摇头,道,“什么意思?” “你说这诸多的老幼妇孺,是否知晓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所做之事?” 上官欣双眼往远处看去,见于竹楼间穿梭的妇人皆面带笑意,喜气洋洋,穿的是上好的丝绸所制衣物,腰配美玉,似一群江南世家的富太太,个个雍容华贵。 更让上官欣心惊的是,十来个男童手中的所拿竟是寒光烁烁的弯刀,正朝着稻草所扎的草人身上劈砍。哪里像是天真无邪的幼童,分明是一个个嗜血的小狼崽子。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人眉头紧凑,轻声道,“他们所穿之衣,所用之物,所食之米,所用之财,皆是从诸多无辜之人身上所得。若不斩草除根,待到恶狼长大一些,受害的还是无辜的百姓。” 燕归南点点头,轻吐一口浊气,该狠时就得狠一些,若是优柔寡断,必受其害。 “是否有高手?” 燕归南笑了笑,道,“那位突厥王侯子弟却未说谎,内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一品之境,确实比阿史那思云略强三分,不过也足为惧。” “我自前去,你二人留在此地等我。” 老者与上官欣齐齐点头,自然不愿成燕归南的累赘。 燕归南脚尖轻点独木舟,若飞鸟扶摇直上,背负双手,脚踏芦苇,飘然若仙。 上官欣小脑袋歪了歪,楞楞的盯着燕归南的背影,她总感觉这周先生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让她心头瘙痒,这也是她非要跟来的原因。 转瞬之间,燕归南双脚已踏在空地之上,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烤羊肉味,这群突厥人似乎在食午饭。 “是谁?” 这小岛之上皆是熟面孔,突见有生人闯入,连忙大声喝道。 一众突厥兵士在此化身水匪已有七年,初时还整日惶恐不安,昼夜有人巡视,毕竟他们杀的人实在太多,也恐官府派兵追击。 可时日已久,众人早已知晓官府似乎对他们所做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衙役数十名亲眼瞧见众人行凶却装作未曾看见。 长久以往他们胆子自然也大了起来,官府不管,道门不问,天下还有谁会吃多了到这片芦苇荡中,也免去了了昼夜巡视之苦。 燕归南眼睛一眯,笑呵呵的道,“劳烦通禀一声,叫尔等突厥兵士出来受死。” 先前发声的汉子脸上泛起冷笑,心道这个教书先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大放厥词,大声道,“众位兄弟,有客人来了。” 他竟忽略了燕归南已知道他们是突厥兵士,而非寻常水匪。 语罢,从一排竹楼蹿出数十位壮汉,手持弯刀,人人身上煞气浓郁,死在他们手中之人绝非少数。 “臭教书的,你可知我等是何人,竟敢来此地,莫非是嫌自己命长了?” “你是如何知晓此地的,如实告知,可让你死得痛快些。” 有人怀抱弯刀,嬉笑道。 非是众人有眼无珠,实是燕归南以秘法将修为隐匿,形如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一众一品都未到之人如何会能看出他的深浅。 燕归南冷笑,道,“突厥豺狼,竟敢入我大唐,夺我大唐财物,杀我大唐无辜百姓,你们都该死。” 说罢,燕归南剑尖轻轻踏地,一股纯白的剑气涟漪往四方扩散,地面土尘飞扬,又有恐怖的剑意在虚空徘徊。 剑气涟漪如一朵朵盛开的剑莲,千瓣莲花层层脱落,每一朵花瓣都是一柄细小的剑,剑虽小,剑意却有惊天之威。正可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剑无大小之分,能杀人即可。 燕归南不欲在此地耗上过多时间,恐惊扰道门执事殿之人。 于是,一众突厥兵士周身恍若被滔天伟力禁锢,无法动弹。开口讥笑之人的嘴还未合上,手中的弯刀无法拔出。 众人瞳孔瞪大,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太过骇人听闻,竟有人能一脚踏出剑莲朵朵,剑莲花开,便是他们的殒命之时。 一瞬间,一切都骤然静止,风停了,晃动的芦苇弯下了腰。 一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掠过。 起风了,此刻的风中却有浓郁的血腥味让人有些作呕。 眨眼之间,纯白的朵朵剑莲已染成血色,血莲绽放于天地之间,很美,也很妖异。 一声声轻响传出,一众突厥人已失去生机的躯体重重的砸在地面。 他们死了,死的很快很快,甚至有人知道此刻脸上都还挂有先前疾讽燕归南时露出的笑意。 一群二品之境都未到的人,燕归南杀得太过简单,太过随意。 剑气为莲,不为渡人,只为杀人。 燕归南未曾看地上众人的尸体一眼,这群肮脏之人,恐污了他的眼。 残肢断臂,血液流尽,便是这群刽子手最好的归宿。 燕归南未再刻意掩饰自身剑意,既知上官欣与上官月的关系,而司马云长与望月楼渊源颇深,纵是上官欣二人知晓他是剑门之人亦无妨。 以一股剑气斩杀二十余条性命,燕归南却依旧神色淡然,在他看来,死的只是二十余头畜生,心中不会起丝毫波澜。 竹楼中余下的突厥士兵面色凝重,握紧手中的弯刀,已听不见出去之人的声音,又有浓郁的血腥味入鼻,让他们心神不宁。 “诸位既已入大唐七载,为何还未学到大唐的待客之道,有客来,为何不出门相迎?” 声音灌入众人耳中,由而直入心海,竟叫屋内众人心海震动,如遭锤击,纵是已入二品境界之人也十分难受。 一排竹楼后,有一间小小的阁楼。 倏地,有人影从阁楼中掠出,在虚空划过道道残影。一身黑色长袍,满头青丝未束,随风飘荡。 此人手持一柄幽黑的弯刀,弯刀长二尺,上有两道寸许的血槽,槽中似乎血迹未干。 刀是唐人的刀,血是唐人的血。 这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是阿史那思云所说的那斯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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