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场中一片寂静。
鼎沸的人声渐渐平歇，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窃窃私语。
数百道目光聚拢过来，有戏谑，有冷漠，更多的则是狂热。
输红眼的赌徒们攥紧拳头，眼睛瞪出了血。
戴面具的陌生青年用古怪手段让自己倾家荡产，他们恨不得冲上去饮其血，啖其肉。
陆远从享受过万众瞩目的待遇，哪怕其中多半目光充满仇恨。
好累……
他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他只想救出沈希，挣点够花的小钱，安安稳稳过日子而已。
这有什么错？
偏偏冒出这么多人挡在他面前。
土豪、劣绅、劫匪、恶霸，现在就连什么“降魔罗汉”都冒出来了。
都他妈该死……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下骤然升起旋风，搅动衣袂上下翻飞。
“来吧！”
妖术？
老僧目光一凛，褪去袈裟。
“哈——呵！”伴随一声轻吼一声，老僧密实的肌肉迅速膨胀，身体转眼便如蛮熊一般强壮。
他猛然蹬地，利箭一般冲来，铁钩般的五爪带着啸音，向陆远的脖颈抓去。
这就是宗门武者？
能赢。
陆远始终平静，直到铁爪已近在眼前，他才突然向左滑出一步，矮身从老僧的腋下绕过，扎实马步，攥紧的右拳收在腰间。
机会。
下一刻，被数十道风刃包裹下的拳头探出，伴随刺耳的尖鸣，重重砸在老僧的肋下。
“嘭！”
所有人都在此刻放大瞳孔，没人能想到名不经传的无名小辈，居然能闪避降魔罗汉的进攻，还能借势反击！
在拳峰触碰到对方身体瞬间，陆远的表情产生细微的变化。
两肋是人体最脆弱的区域之一，他本打算一击定胜负。
可足以摧石断木的风刃斩在老僧身上发出金石之声，居然没能留下一道伤痕！
他抬眼，正好对上老僧斜视的眸子。
“哼！”伴随一声冷哼，老僧手腕翻转，粗壮的手臂裹着疾风横扫而来。
危！
这次出手比刚刚快上数倍，他虽然通过细微的空气流动有所察觉，可毕竟没有受过系统的武学训练，身体的反应速度还跟不上念头。
几乎全凭在战场上搏杀得来的经验，他双脚蹬地，身子猛然向上窜出。
“喔！”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陆远原地跳起五六米高，看向老僧的眼神中流出丝丝狂热。
“这就是宗门高手！”
“过瘾！”
擂台之下，赵二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中的陆远，下巴几乎掉在地上。
“我肯定是疯了……”
“居然想亲手杀了他！”
老僧猛然抬起头来，微眯的独眼精光毕现，身形一阵模糊，竟直接原地消失。
“还能更快！”
陆远身子一紧，忽然感到头顶的气流急速扰动。
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老僧的身形就已出现在陆远的头顶，裹着黑色僧鞋的瘦腿高高抬起，如铡刀般猛然斩落！
半空中无处受力，陆远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击。
“风起！”
斗场中央骤然升起一团旋风，能拖起百斤重物的风力硬生生让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向后移出半步，堪堪躲过雷霆一击！
老僧的鞋尖几乎是贴着他的面皮划过，脸颊传来的火热痛感让他心有余悸。
“贼和尚想要我的命！”
陆远反手攀在铁网上，低头看向轻飘飘落在擂台中央的老僧。
怎么办……
自己最强的攻击方式都无法破开老僧防御。
会输的！
台下看客更是目瞪口呆，宗门强者的实力恐怖如斯，一口热酒尚未入喉，竟已发生两次生死交锋。
而那个平平无奇的乡下青年，居然真能在降魔罗汉手下走过两招。
精彩！
真他妈精彩！
输钱也值了！
老僧看向陆远的眼神更加阴沉。
为了不伤及无辜，刚刚他只用了三分力，可这青年却凭借一股诡异的旋风躲过攻击。
果然是妖术。
老和尚降妖除魔一辈子，绝不会看走眼。
他扒下眼罩，两指朝向陆远喝道：“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妖孽？
老和尚说什么胡话？
陆远一愣，却看见老和尚眼罩之下藏着的居然是一颗金色的瞳仁！
老僧背后竟放出金光，隐有佛陀法相浮动，端是宝相庄严！
轰！
陆远只觉得心神俱震，似乎置身于炎炎夏日，回到小时候躺在老榆树下小憩的无数个污垢，清风流云和树枝摇曳的“莎莎”声让人昏昏欲睡。
他手心一软，从铁网上跌落下去。
“恩？”
老僧却没有趁机发起攻势，看向陆远的眼神中却多出几分疑惑。
在他目睹陆远催动风力，使羽毛如箭矢般刺中对手喉咙时，便已对其身份产生怀疑。
短短两次交手之后，老僧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
对方明显没受过武学训练，却有着远超常人的弹跳能力，更夸张的是他居然能做到在半空中唤风躲避攻击，肯定是妖魔所化。
老僧无意缠斗，当即放出杀招，亮出以“破魔法眼”摧毁对方魔魂。
没有任何妖魔精怪能抵抗这只锤炼几十年的法眼，寻常妖魔只要与之对视，瞬间就会原形毕露。
可……
这青年怎么只是脱力而已，与寻常人无异？
难不成自己看走了眼，对方身负异能，才能使用妖术？
老僧看着跌落在地的陆远，迟疑片刻，默默戴上眼罩。
出家人慈悲为怀，宁可放过不可错杀。
不管他身上藏有什么秘密，都不是自己大开杀戒的理由。
“我还活着？”
陆远晃了晃脑袋，却发现老僧并没有趁他晕厥之际发起进攻，抬眼看去，老和尚竟已披上袈裟，对他躬身行佛礼。
“阿弥陀佛，是老僧输了。”
既然对方并非妖魔化身，输赢就已没有意义，普贤老僧说完，转身走下擂台。
斗场一片哗然，特别是输红眼的赌客躲在人群里大声咒骂，可谁也不敢冲上去找老和尚麻烦。
陆远揉捏着太阳穴站起身来，与法眼对视并没对他产生什么不利影响，反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赢了就是赢了，斗场之上无需讲究武德。
他转头看向小胡子：“还有一场，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