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是学生们的课间休息时间。
那些原本正在交头接耳的女学生们,正因为顾青青失踪的事情聊得火热,却看见了贺知帆疯疯癫癫的模样,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众人都不由得向贺知帆颤抖的手指所指的角落望去。
可是,正如众人所看到的那样。舞蹈室昏暗的角落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就只有贺知帆一个人对着那空空如也的角落,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
而周围的学生们却再也没有了嘲笑他的意思,因为在她们的震惊之中,贺知帆也不知怎的,“扑通”一声就跌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贺知帆像是再度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扼住了脖子。
莫名奇妙的,他忽而发出“啊”的一声惨叫,随即那张原本清瘦白皙的面颊就变得狰狞起来。
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一般,跪在冰凉地板上的贺知帆竟是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就如同,被一种无法看见的力量死死掐住了咽喉,与此同时,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是无法言说的恐惧。
不多时,跪在地上的贺知帆就像是一座轰然倒塌的雕塑。
学生们只能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就见方才还像个怪物一样乱叫的贺知帆,就在他们面前重重地倒了下去。
对此,女学生们已经惊吓到说不出话来,面对贺知帆的突然昏倒,她们根本不敢发生任何的声音,只能受惊过度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更别说是上前去帮贺知帆做些什么了。
此时,她们一个个凝固在舞蹈室的地板上,就像是一只只被定住的木偶,各个面容已经被恐惧的潮水所侵蚀了。
直到良久之后,贺知帆再次犯病的消息轰动了整个芭蕾舞系。
舞蹈学院的校医们姗姗来迟,用一张冷冰冰的单人担架将倒在地上的贺知帆抬走了。
那些呆若木鸡的女学生们,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昏倒的贺知帆的身上。
任谁也没有注意到,淹没在人群中的季明珠,望着被抬走的贺知帆,唇角露出了几分冷冷的,嘲讽般的微笑。
舞蹈室里出了这样的变故,芭蕾舞的专业课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女学生们在为帅气的贺学长扼腕叹息的同时,也极为恐惧这样的厄运会再度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当系主任陈霄难得一脸哀怨与严肃地宣布,芭蕾舞专业将会停课一周时,对于他习惯性地用竖起的中指推动金丝眼镜的行为,女学生们却一改平日里对他的讥笑。
相反,她们一个个都惶恐不安,不由得低声在人群中说起了小话。
“哎,你说,该真不会是她回来了吧。因为贺学长做了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情,所以就……”一个站在靠前排的个子矮小的女孩,不由得嘀咕道。
“那,那怎么办?我之前还故意用脏水泼湿过她的舞裙,她不会,不会也……”
女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讨论着,奈何,那些紧张与不安的情绪非但没有要消退下去的迹象,反倒像心口的活火山,一瞬间被激发了出来。
而“季小寒”这个朗朗上口,又再普通不过的名字,此时对她们而言却是无法言说的禁忌,再也不敢提及。
“其实,网上那些脏话是我说的,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这算什么啊,我还故意摔坏过顾青青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你们这都哪跟哪?那次演出,是我,是我偷偷换了她的舞鞋,才害得她在舞台上摔倒。”
这群女孩子们在队伍里低声议论着时,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藏在她们身后冷冷地看着她们。
没错,季明珠已经将女孩们这些小声的嘀咕都尽数听入了耳朵里。
可那张恬淡而无懈可击的面容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唇角还是一副冷冷的嘲笑。
直到,陈霄已经结束了他今日的这番唠叨,那群吓得脸色惨白的女学生们这才做鸟散状离开。
也唯有季明珠还立在教室的中央,她知道,即便系里遭受到了这样的变故,陈霄那副发痴的神情依旧会落在她的身上。
这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总会用丝毫不加掩饰的,用一种发痴发傻的眼神打量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就像是在欣赏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正如每一次,他用那双肮脏的手指抚摸着她的时候,总会说,“明珠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美的女孩子,完美得如同天成……”
陈霄不知道的是,每每他用那双透过圆圆金丝边眼镜的贪婪目光打量着季明珠。
或者,情不自禁地从油腻的唇角吐露出那些他自以为动听的情话时,被他拥在怀里的依人小鸟,都会觉得无比的恶心。
纵使如此,季明珠却宛如一个演技精湛绝伦的演员。
她将自己深埋在心底的厌恶与冰冷都掩盖的那么好,在那个贪婪又无耻的男人面前从未袒露出一星半点儿。
反倒,曲意逢迎的,她总是会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个单纯少女般的羞涩与娇嗔。
正如现在,将陈霄将自己的大手习惯性地搭在她的肩头上时,她的唇角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只有那双深黑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锐利。
“明珠啊,今天下午没课,要不,我们一起去吃火锅,我保证你会过瘾。”陈霄说着,手指还不由得顺着季明珠肩头一点点地滑落。
季明珠知道陈霄究竟在暗示什么,可是她今日真的没有要和她吃“火锅”的心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所以,一反平日里的温柔与顺从,她小心翼翼地挣脱开了男人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指。
“好啊。不过嘛,人家今天身体不舒服,真的很不方便啦。”婉言谢绝时,季明珠精致的脸蛋依旧不忘向陈霄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陈霄闻言,自是有些扫兴。可他也明白,季明珠每个月都会有那几天,因为身体不舒服而谢绝他。
所以,尽管他方才看着季明珠的眼神有多炽烈,此时还是不做任何纠缠地缩回了手。
“那,好吧。既然不舒服,就早些回去休息。我还有一些系里的事务要处理,就不能送你回季家了……”
虽是事出有因,可陈霄的面容依旧掩饰不了被季明珠拒绝而产生的不悦。
此时,轻轻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就像是要掸掉什么让他觉得晦气的脏东西。
敷衍的话随口而出,就像是在打发一只路边的野猫野狗,或是被他用废即扔的玩物。
而季明珠却并不介意他这样的敷衍,她已经习以为常,又或者深感解脱。
但她还是故作温婉地,冲面前的男人甜甜一笑。
“那好,那就过几日再见啦。”之后,还故意向他抛了个媚眼,就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只留下了陈霄还呆在原地,像是还沉浸在女孩方才那明媚可人的眼神中久久无法自拔。
陈霄自然不知道,刚刚转过身去的季明珠如同换脸一般的,将厌恶与恶心清晰地挂在那张姣好的面容上。
夜晚七点,帝都又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刻。
学院大街的美食城的尽头,是一家毫不起眼的清吧。
小小的店铺靠近街巷的一家文具店,此时显得僻静又冷清。
门口刚刚亮起的灯牌,也因近些时日汛期的暴雨肆虐而闪烁不停,堪堪亮起了四个字“零度酒吧”。
角落安静的吧台处,季明珠点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她已然换上了一套宽敞的休闲装和运动鞋。
此时,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翘着二郎腿,一边往自己嘴里灌着酒水。
就在她已经将桌前的威士忌喝去了大半杯时,吧台的对面又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宽大雨披的男人,整张脸却被黑色的口罩和墨镜遮掩着,看不出丝毫的面部特征。
清吧的灯光已然亮了起来,只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注意到微醺的季明珠,以及正坐在她对面的面容怪异的男人。
“来了。要喝一点吗?”
还没等雨衣男说话,季明珠已经自作主张的用另外一只她早已准备好的酒杯,将自己剩下的威士忌分给了她一半。
“今天还顺利吗?”
雨衣男也并不嫌弃,径直将季明珠递给他的酒杯接了过来,又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他好似漫不经心地谈起了正事。
“嗯,他又昏倒了。这次更严重了,八成要进精神病院吧。”
季明珠说着,鲜红的唇角是得意而嘲讽的笑容,似乎和帝都难得的晴天一样灿烂。
“季小姐还真是干脆利落。”雨衣男赞美道,又拿起自己的高脚杯与季明珠的宽口杯碰了一下,继而悠悠地问道:“那,那个顾青青呢,季小姐打算……”
原本正在畅饮的季明珠,听到“顾青青”三个字时,眉头明显蹙了一下。但很快,她面色就恢复了正常。
“不如,你给她一个痛快吧。”她说着,玩味地用指尖弹了弹轻盈的杯壁道:“不过,这样易于操纵的木偶,直接杀了,实在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