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青再回过头看时,她的身后却没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每一个都人是行色匆匆,都在专心致志地走着自己的路。
也唯有她自己在整个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人。
灯火璀璨的街道,顾青青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精神太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可就当顾青青正准备继续前行之时,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顾青青想也没想,便拿起了手机,听筒那头却传来了一个让她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
“青青,你不要走了。你就站在那里等着妈妈好不好?你就站在那里等着妈妈……”
听筒中传来了一个女人急切又焦躁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急切,似乎是害怕如果不及时打电话,顾青青就会直接离开似的。
“青青,你不要走了啊。你听话,就在那儿等着妈妈啊。”电话那头的女人依旧在急切不安地说着话。
可握着电话站在那里的顾青青却是一脸的惊恐。
妈妈,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了。以至于,在她二十岁的大脑里也空空如也。
印象中,她的母亲早就死了,外婆说,母亲是死于一场车祸。
而那时,年纪尚轻的顾青青并不知道什么是死。
她只是单纯地以为,母亲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总有一天母亲会回来看自己的。
后来,她成为了一个大人,却也渐渐习惯了没有了母亲的生活,也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悲伤了。
那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便一点点地淡出了顾青青的视野。
时间一长,便只剩下了空空如也的一片,渐渐连那张清秀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然而,现在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那个自称“妈妈”的声音,顾青青还是抑制不住地发抖。
“青青,是妈妈啊,你就站在那里等妈妈好不好?”
“您好,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顾青青尽量平稳了声音,又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顾青青有些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清凉的晚风中,她大步流星地穿梭在人潮汹涌的街道。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真是脆弱,被一通莫名奇妙的电话这么一刺激,就险些撞上那飞驰而来的一辆电动。
亏得,顾青青动作迅速,才险险避开。
顾青青一路失神地走回了公寓,身后已然没有了那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响。
可顾青青的心里却并不好受,她依旧在想着,大街上她突然接到的那通诡异电话,还有那个自称为她“妈妈”的女人。
在这样躁动不安的情绪中,顾青青耗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艰难地进入了梦乡。
可她才刚刚入睡,迷迷糊糊之中,又被一阵聒噪的电话铃声惊醒了。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顾青青下意识地按下了接听键,出口的声音却显得疲倦不已,“喂……”
“青青,不是说了嘛,让你站在那里等妈妈。你为什么要躲着妈妈啊,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偷偷地逃走啊?”
听筒里还是那个女人沙哑至极的声音,那阵靡靡之音再度传入耳畔。
顾青青却几乎被这样的言语吓出一身冷汗,她便是连最后一丝的睡意都没有了,腾地一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筒那头的女人见顾青青半晌都没有说话,语气便越发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青青,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顾青青感觉这尖锐的声音几乎是敲击在自己的耳膜上,慌乱之中,她猛地挂断了电话。
可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那发疯般纠缠的声音依旧像是一团扰人的蚊子,在她脆弱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
“为什么要躲着我?青青,为什么要躲着我……”
在此之后,那个陌生的骚扰电话就不知疲倦般的,一遍又一遍地打来。
以至于,顾青青只能将屏幕下滑,将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可即便如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顾青青却再也睡不着了。
纵使,她多么想要睡个好觉,却只能迫不得已地睁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第二日,顾青青自然是顶着一双重重的黑眼圈,来到与殷予忱约定图书馆的。
他已经提前为她预约好了座位,似乎没有注意到那双小白鞋在一点点地靠近,却在全神贯注地刷着桌上的英语阅读。
“喂,这么认真啊?”顾青青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殷予忱沉静专注的状态。
他微微抬起头,见顾青青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到了他的对面。
殷予忱望着顾青青那副疲倦的面容,似乎很是惊讶。
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问道:“学姐,你昨晚熬夜了?怎么,怎么眼圈这么重……”
“好了,别提了,还不是因为那个骚扰电话。”顾青青说着,还不由得重重打了一个哈欠。
她无奈地摆了摆手,像是根本再无意提及昨夜之事。
“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嘛?肯定不是一起学习这么简单吧?”
彼时,顾青青望着殷予忱依旧一脸倦容,很显然,她精神不佳。
“学姐,你先看一下这本小说。”
殷予忱说着,将放在课桌上的一本不起眼的书,递进了顾青青的手里。
精致的蓝色书封上,清晰地印着书名,“天鹅胸针”。
顾青青一看见这书名,就嘲讽地一笑,她向来对这样没有营养的言情小说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看也没看一眼,就将小说放到了一边。
“我从来不看这种小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因着昨夜没睡好,顾青青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学姐,你不觉得这本小说,很像我们舞蹈学院的那位学姐写的吗?”
殷予忱的神色凝重了下来,甚至还带着些许的不安。
“什么?”
顾青青听不懂殷予忱在打什么哑谜,只能随手翻开了那本,那她丢弃在一旁的那本《天鹅胸针》。
刚刚翻开第一页,她的眼睛便微微放大了,就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
她的眼中掠进了小说首页,那一段段的小字。
“下雨的时候,一号教学楼的天台总会看见那大片大片浓郁的乌云。
在阿帆出现在我生命中前,我很讨厌雨天。
在这样的天气里,即便有伞,脚上的帆布鞋依然会被污浊的泥泞浸湿个透彻。
即便有伞,却依旧可以感知到,那些冷冰冰的雨水飞溅在身上的惶恐与无助。
可是,当阿帆出现之后,我就不讨厌雨天了。
纵使阴云密布之时,他也会拉着我的手,走上十二楼顶层的天台。
他也会和我撑着伞,去看那些在雨幕中低飞,急于归巢的鸟儿。
他也会和我说起最爱的芭蕾舞剧,说起我们未来会到达的远方。
那个时候,每到帝都的汛期时,阿帆总会说,小寒,你放心,即便下雨,我也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
才刚刚看到这里,顾青青就已然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
之后,她又看了看作者的名字,“寒姑娘”。
这寒姑娘,莫不就是……
顾青青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却见坐在对面的殷予忱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她写的。但我知道,学姐已经因为季学姐的离开苦恼很久了。所以我想,还是应该告诉学姐一声,或许,会多一些线索。”
再离开图书馆时,顾青青的手中便多了那一本《天鹅胸针》。
她并不能一口咬定这便是阿寒所写,却觉得异常的可疑,便在图书馆的系统中借阅了两个月。
“那天,阿帆将那只天鹅胸针送给了我。
当他将那只小小的白天鹅,轻轻地别在我崭新的芭蕾舞裙上时。
我感觉,自己的一整颗心都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他看着我的时候,是这样温柔。他将胸针别在我衣领上时,又是这样的认真。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于我而言,好似都不存在了,我只能看见阿帆温润的面容,那是独属于我的。
他说,小寒,你戴上这只胸针真好看。
他说,小寒,你就和这小小的天鹅一样完美。
他说,小寒,你一定会成为舞台上那只最璀璨夺目的白天鹅。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样长相平平又资质平庸的我,在阿帆的心中却是那般完美又高贵的芭蕾小公主……”
操场浓密的树荫之下,顾青青捧着面前的小说一页又一页地翻着。
在此之前,她对于阿寒与贺知帆的那段情感纠葛根本就不甚在意。
也根本不会想到,这段恋情在阿寒的心里还会占有这样重要的地位。
顾青青早早地翻阅了几页,都是那些过于细密的感情戏。
这对于,并不相信爱情的顾青青来说,很是麻木无趣。
除了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的情感互动之外,对于阿寒在现实生活中的遭遇,她却依旧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怎么?坐在这里看书呢?”
顾青青一抬眼,却见季明珠一身运动衣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