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季明珠正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只早餐盒。
“顾大小姐,你还真是勇气可嘉啊。”季明珠一进病房,便忍不住开口调侃道。
殷予忱见状,立刻起身给季明珠让出了一个座位。
为了不打扰她们说话,他还专门拉着李秋菊走了出去。
可顾青青此时望着季明珠那张漂亮的脸蛋,却怎么都不想搭理。
一直以来,季明珠都像是将一切看得清晰明了,可谓是洞若观火。
即便如此,她依旧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只是看着顾青青自己陷入面前的坑里。
“我都说了,不是他。他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肯定是把你伤到了吧。”
季明珠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她打开了那只早餐盒,将它放在了顾青青的面前。
“喏,饿了吧,这是给你带的早餐。”
顾青青低头,就看见早餐盒里,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四块全麦面包三明治。
不同于,那些在超市货架上的食品,这夹得满满的,更像是季明珠自己做的。
顾青青已经饿了太久,此时看见季明珠精心准备的早餐,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但又碍于之前所发生的事,她并没有伸手去接,就好像是在和季明珠赌气一般。
“好了,你就吃一口吧,顾大小姐。”
正说着,季明珠也没有再顾及顾青青的反抗,直接就拿起了一块三明治,顺手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一时间,虾仁拌着西兰花的香气就涌入了顾青青的嘴里。
作为芭蕾舞系的系花,季明珠对于身材的管理,就别提有多自律了。
所以,她准备的早餐,主打的就是一个健康低脂。
“顾大小姐,我还真是挺佩服你的。为了弄明白一件事,你竟也愿意独自一个人去找那个疯子拼命。”
看着顾青青乖乖地将三明治塞进了嘴里,季明珠一脸戏谑的笑。
“季明珠,你到底想说什么?”
即便,季明珠是出于关心的调侃,顾青青的脸上却明显地掠过一丝不悦的神色。
“你不觉得,你一个人要查清这件事情太困难了吗?我可以帮你。”
她们的眼神再度交汇在了一起,季明珠却好似笑得意味深长。
这还是高高在上的季明珠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帮助谁。
可顾青青却用一种疑惑而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好似在质疑她的动机。
顾青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将嘴里的三明治咀嚼了很久,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顾大小姐是不是疑惑,为什么我突然会对季小寒的事情这么关心了。毕竟,季小寒生前与我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还有些敌对。”
她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脱脂牛奶,神色却显得漫不经心。
“没有什么原因,只因为我们有同一个父亲,有一半的血缘。而我,突然不想这么自私地活着了,就是突然间而已……”
季明珠说着,面颊是一种不失自嘲的微笑。
顾青青大难不死,却觉得季明珠这样的微笑异常有说服力。
顾青青出院的这天下午,季明珠便将她带入了2号教学楼的6层,这是学院的心理咨询室。
季明珠断定,在季小寒选择自杀之前,一定求助过学院的心理咨询。
在此之前,顾青青还不知道,学校会有这样一处角落。
但季明珠却好似轻车熟路了一般,找到这样一处僻静的所在于她而言,似乎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站在心理咨询室的门口,顾青青却莫名有些紧张和无措。
就好像她不是来调查季小寒的咨询记录的,而是来接受心理咨询的。
季明珠的举止却比顾青青要自如很多,她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
“你好,同学请问你什么能帮助你的?”坐在座位前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心理师。
虽已经不再年轻,但那张圆润的脸还是看着颇为喜气。
那双富有灵性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小姑娘,就好像已经窥见了她们的内心。
“我们不是来做心理咨询的,是想来调查一下咨询的记录。”季明珠说着,便主动在女心理师的面前坐了下来。
起初,这位女心理师的面容还很平静。
但听说了季小寒的遭遇,那双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虽说,这并不符合心理咨询室的规定,但事出有因,她仍然表示很愿意配合。
在问清季小寒的专业班级和学号等信息之后,女心理师便很快在电脑前检索起来。
“我这里显示,她一共来过三次。分别是5月7日,6月12日,最后的一次,是7月4日……”
女心理师说着,眼神却有一种难掩的沮丧。
大概是因为,季小寒的三次来访,她却并未能帮到她什么。
最终,还是让她走向了死亡。
“那您这能查找到,她的每一次咨询内容吗?”顾青青继续问道。
“这,其实学院每天咨询的人很多。我们通常只会将这样的记录保持一个月。”女心理师的表情显得很是为难。
但季明珠仍是不死心,大概是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突破口。
她掏出了手机,又从相册中挑出了一张季小寒穿着芭蕾舞裙的照片。
她将照片放在了女心理师的面前,声音中多了几分哀求道:“这是她的照片,麻烦您再好好想想,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这个女孩子……”
女心理师打量着照片中的季小寒片刻,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芭蕾舞系的,我似乎有点印象了。”
“这姑娘的性子很闷,并不是那么容易倾诉。每次来这咨询时,总是喜欢一个人低垂着头,问她什么也不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进入状态。”
季明珠见似乎有希望的苗头,便又接着问道:“那您还记得,她每次来都是咨询什么问题吗?”
“这,真的没印象了。”女心理师说着,脸上又流露出了如之前那般为难的神色。
“大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一般,一些特殊的心理问题,我都会印象更深刻一些。”
谢别了女心理师后,顾青青二人走出了心理咨询室,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长长的走廊,季明珠靠在高高的栏杆旁,望着帝都灰蒙蒙的天空,不免有些泄气。
“行了,不过是碰一次壁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顾青青却走上前拍了拍季明珠的肩膀,很是释然。
在一场大难不死之后,顾青青似乎已经深刻感知到了生命可贵。
这些挫折于她而言,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青青,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季明珠一直呆望着天空,却忽而开口了。
顾青青微微一怔,大概从来都没有听见过季明珠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可以,当然可以。”对于季明珠这般要拉近二人关系的行为,顾青青却并不觉得反感。
“青青,其实阿寒在离开之前不是没有征兆的。一连两个星期吧,她都回家很晚。都已经练完舞,躺在卧室休息了,却还可以听见她清脆的开门声……”
季明珠说着,眼神溢出了几分难得的伤感,就好像时间又倒回前了季小寒离开前的最后一周。
“她回来这么晚,可是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过问。没有人给她打招呼,更没有人给她准备晚餐,问她饿不饿……”
季明珠说到这里,失神地抿了抿自己的下唇。
“她每晚一回到家,便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当然,也没有人关心。”
天空灰蒙蒙的,季明珠的言语断断续续。
望着那双飘忽的眼睛,顾青青的面前却呈现出了这样的情景。
黑黑的房间里,季小寒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人摸索着打开了门厅的灯。
头顶的灯亮了,偌大的房间却依旧空荡荡的,周围是死一样的沉寂。
季小寒很饿,但门厅旁的餐桌上,却空空如也。
她走到冰箱,拉开冰箱的拉门,想要为自己寻找些食物果腹。
但当她走到冰箱门前时,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
孤独与冷漠,就如同一条条朝她吐着信子的毒蛇。
它们疯狂地缠绕在她那一具柔弱的身体之上,任凭她如何的挣扎,如何的呼喊都无济于事。
所以之后,阿寒便束手投降了。
她随手关上了门厅的灯,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房间中央。
她呆滞地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凝望着不远处街道两旁的万家灯火。
被这种冷冰冰的感觉裹挟的时间长了,她明白了挣扎了徒劳,便漠然地将自己陷入了那座如同冰窖一样的牢房里。
“其实,青青,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曾睡着,每天,我都能清晰地察觉到阿寒回家的动静。”
季明珠望着面前灰蒙蒙的天际,又像是自言自语。
学院已经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校园里变得空荡而寂静。
就像是比那间黑暗的房间大了很多倍的,另外一件孤寂又寒冷的冰窖。
“可是我,从来都不曾给她打过一个招呼。那扇房间的门,我从来都不曾推开过,哪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