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妖兽是偷了多少东西!”
秦直凑过来一看,也吃了一惊。
比起纯粹来凑热闹的金乌,他还记得自己是带着仙衙的任务来的,当下便走进杂物堆里一件件查看,没过多久就有了发现,“这有一口铁锅,是不是那药农丢的?”
他说的铁锅正倒扣在角落,被他捏着边缘提了起来,阳光下显得油亮油亮的。
“你试试能不能从它身上探出仙气?”金乌半开玩笑这么道,一边俯身过去闻了闻,“嗯……山菜炒肉的味道,八九不离十吧。”
秦直闻言也用力吸了吸气,接着低下头,眯眼在地上瞧啊瞧。
金乌纳闷:“你看什么呢?”
“那药农不是说他的锅里还盛有菜么,我找找有没有痕迹。”
“……你要不歇着吧,有也被妖兽舔干净了,不然这时候早该有馊味了。”
“这倒是。”秦直挠了挠头,把铁锅放到了脚边,继续弯腰四下打量,“我再找找其他的失物,到时候一起给主人家送回去。”
金乌看他满脸认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把这地方都让给他,转身走到裴岚身旁,小声道:“你这属下还挺有意思。”
裴岚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你在研究那两尊雕像?”金乌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瞧出什么名堂没有?”
裴岚却不忙回答,而是反问,“你便不好奇?它们与黑乌形貌相仿,又藏在机关腹地中,你却不见如何惊奇。”
“谁说不惊奇,我惊奇着呢!这不是正要过来瞻仰一番么!”金乌理直气壮道,说着就要走上前去,“不过真要说起来,类似的虎像在南疆倒不少见。你也知道,兽王这位置自古就由玄坛山君代代相承,有些部族便将它们视为神虎,立了塑像日夜供奉。但这么大的,我还是头一次……”
“且慢。”裴岚忽然抬手将她拦住,“只怕有诈。”
金乌一顿:“怎么说?”
“你且看那仰面虎像的颈处。”
两尊铁虎外形相仿,姿势略有不同,就像大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雌雄之间故意铸出了差别。左侧的脚踩石基,仰首望天;右侧的微微俯首,面部正好朝向几人所在的位置,好似审视着不速之客——尽管它们都双眼紧闭。
裴岚指的自然是左侧那尊,由于保持着昂首姿态,它的颈部舒展,从下颌到前胸的部位都完完全全展现人前。
也不知道是这材质太难雕琢,还是打造者欠缺点手艺,这雕像乍看壮观,细瞧却略显粗糙了。刻痕冗杂不说,许多地方也只是粗粗打磨,还留着些棱角疙瘩。
金乌就从它的脖子上数出了四五条极其突兀的横纹。
先前她只当是冶铸工艺稍欠,铸不成整像,拼接时才留下这些痕迹。但经裴岚这么一说,她越瞧越觉得不对劲:“不止脖子,好些地方都有拼接痕迹!四肢上……那是关节吧?这该不会是两尊机关?!”
裴岚摇头:“眼下无从确认,小心行事为妙。”他想了想,转头看向秦直,“秦直,你可能瞧出这虎像的年岁?”
后者有些茫然地抬头,对着端详良久也拿不定主意:“嘶……不太好说。只看这塑形古朴至简,像是上千年前的风格;但看光泽与锈色,又仿佛近几年才修饰过。至于更具体的材质、铸造技艺,还得上手仔细瞧瞧,最好是能弄下来一点给我家老爷子品鉴……”
“不必上前。”裴岚止住他的脚步,又看向地上的杂物,“这些物件的年岁又如何?”
“我还只看了一小半。面上这些的年头都不长,大多是附近百姓的失物,最多不过百年。越往下的应该越早被扔进来,我再往里瞧瞧。”
秦直撩起下摆,直接蹲进了杂物堆里,捧着一个青铜酒器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沉静下来时倒有了几分稳重,跟先前愣头愣脑的模样判若两人。
金乌觉得挺有意思,悄悄问裴岚:“他还懂这些呢?”
对方颔首:“秦直祖上三代皆从古董行当,他与秦识自小耳濡目染,精通鉴物之法。”
金乌挑了挑眉:“做古董生意的?那也算是大家少爷了,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跟着你修道吃苦来了。”
裴岚嘴唇微动,刚要解释,却对上了少女揶揄的目光……他默默抿起唇,回以一个略显无奈的眼神。
金乌这时也不嫌他没趣了,反而凑得更近,悄悄戳了戳他胳膊:“哎,你让秦直找找有没有特别的东西,说不定石片指向的线索就在这里呢?”
这边正说着,那头的秦直就有了发现:“怪了……面上的这些像是近几个月才弄进来的,有些带着泥的,连泥都没干。但紧挨着的下边一圈,看那积尘最少也有大几百年了,放得都掉渣了!”
两人闻言都看了过去,就见他捧出来一件金器,道,“到现在我瞧着的年头最长的,应该是这件,看这工艺,铸成的年代至少在一千五百年前!不过纹样实在奇特,我一时也瞧不出来什么名堂。”
他把东西往两人的方向递了递。
陈置许久的金器已然失了光泽,还有些发乌,但外形保留得相当完整。乍一看就像个盛菜用的圆盘,大小也差不离,只是比普通金盘要厚上许多,快有半寸厚了,表面雕饰着极其复杂的纹路。
“说是盘子吧,这上头还有一圈一圈的凹槽,中间三颗金珠子……”
他说着,便立起金盘要给两人看看所谓的珠子,谁知金器才刚倾斜一点,一颗珠子不知怎么竟落了下来,就这么骨碌碌、骨碌碌……一直滚到了右侧巨虎雕像的脚底。
叮——
金珠轻轻撞在巨虎爪子尖上,清脆的声响在山洞间荡了又荡,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