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津府，春临城东南一临海府城，相去京城不足三百里，清晨出发，一日便可抵达。
折津府与李环几人先前经过的泗丰县一样，都是临水吃水，只不过泗丰是淡水，折津是海水。
这里除了丰富的海货资源，还有全诏国第二大港口，经此乘船前往登州，半天即可抵达。
李环一行人抵达折津府时，天色已经见黑。
众人打算先歇息一夜，待明日一早，乘坐商船前往登州。
一路行来，侯高飞靠着坑蒙拐骗，攒下不少银子，众人找了个气派客栈落脚。
李环屁股还没坐热，便被胖子叫出去一同进货。
自折津府往登州，每天都有不下数十趟货船。
当地商人常年以此为业，不过刨去税费，也赚不了多少钱。
加之海上时常有水匪出没，生意就愈发难做了。
李环哥仨走在大街上，望着周遭繁荣景象，秀才开口道：
“二哥，听闻诏国几座港口税率颇高，咱们初来乍到，能赚着钱吗？”
侯高飞摇着扇子道：
“放心吧，哥哥我来此之前已经盘好道了，只要这趟买卖顺利，少说能赚五六倍。”
李环忍不住道：
“你这是正经买卖吗？”
“正经买卖不赔就怪了，哪能赚这老些？”
侯高飞说着，拐入一条小巷。
李环与孙文兴对视一眼，面露无奈，紧随其后。
三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终是来到一处小院前。
胖子上前轻叩院门，三长一短，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门栓打开，探出一个脑袋。
那人上下打量三人一眼，面露戒备道：
“做什么？”
“买海沙子。”
对方再次打量他一眼，“兄弟瞧着面生啊？”
“我是满月楼郑小四介绍来的。”
“进来吧。”
李环两人莫名其妙跟着胖子进了门，刚绕过影壁，就瞧见院中堆着座小山一样的盐堆，海腥味直冲鼻腔。
四五名伙计正拿着簸箕往麻袋里装盐，院子墙脚整齐码放着一排排鼓囊麻袋。
粗略算下来，够在场人砍好几回脑袋了。
秀才当即猜到了胖子打算，瞪大了眼睛道：
“二哥，你要贩卖私盐？”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胖子赶忙开口阻止，好在周围人都忙着干活，没注意他们。
不多时，一名三十左右的汉子打里屋走出，看到三名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走过来道：
“你们要买海沙子？”
胖子一抱拳，“见过薛大掌柜，我等路过宝地前往登州，就想着顺便做桩买卖。”
汉子见三人年纪不大，皱眉道：
“小兄弟可知自己做的是什么生意？”
“当然知道。”
胖子负手而立，看向院子中间白花花的盐堆。
在他眼中，那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薛姓男子见惯了贩私盐的人，当即从胖子眼中瞧出了贪念。
他放下心来，爽朗笑道：
“既然小兄弟心里清楚，薛某也就不多嘴了，你们想要多少？”
胖子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
“一袋？”
男人面露疑惑。
在他看来，这帮小子初来乍到，肯定要先试试水，而且一袋私盐也不至于掉脑袋。
岂料胖子摇了摇头，语出惊人：
“我要一个库房。”
一个库房？
在场所有人都停下手头动作，齐刷刷看向侯高飞。
在诏国，买卖私盐是重罪。
情节轻微者，判刑流放是免不了的，若是超过一定数额，可立斩不赦。
就算常年混迹江湖的盐贩子，一次也只敢拿十包八包出去卖。
眼前这小胖子张嘴就要一个库房，要么是脑袋坏掉了，把朝廷当自己家了，要么就是活腻了，纯纯找死。
薛掌柜思索了半天，最终为难道：
“这位小哥，你是小四介绍来的，按理说我不该怀疑你。
可这一库房的货，就算连我那几个常年合作的大客户，一次也拿不了这么多。”
“薛掌柜尽管放心，银子不成问题。”
“兄弟哪里话，小四是我的结拜兄弟，既是他介绍，定然靠谱。
我是担心你初生牛犊，不知其中深浅，万一被官府查获，连带我们都要跟着受牵连。
看小兄弟年纪轻轻，赚钱机会有的是，没必要为了银子把命搭进去。”
汉子心里有些打鼓，他贪财不假，否则也不会做这掉脑袋的营生。
他在对方这个年纪，也曾天不怕地不怕，可后来亲眼看到几个弟兄被拉到菜市口砍脑袋，他的一腔热血才算冷静下来。
胖子知道对方的顾虑，微微一笑，凑近了小声道：
“薛掌柜放心，小弟我最是惜命，之所以敢管你要那么多货，是因为我上面有人。”
男人狐疑打量着他，愈发瞧不出这个年轻人的深浅。
这些年，朝廷官员贪赃枉法的事他听多了，当中不乏背地里做有违律法的勾当的。
薛掌柜能做到今天，也是因为结识了府衙里一位捕快。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能提前得到消息。
见汉子依旧半信半疑，胖子继续说道：
“薛掌柜，江湖规矩我都懂，就算我出了意外被抓，也绝不会透露半点有关你们的事。
盐帮的行事作风我等早有耳闻，万不会拿家人性命开玩笑。”
听他这么说，男人叹了口气，伸出三根手指道：
“最多三百袋。”
“三百袋，一袋两百斤，也就是六万斤，刚好一艘货船能拉完……”
侯高飞低声嘀咕一会儿，最终点头道：
“好，就三百袋，按照当下价格，一千八百两银子。
薛掌柜，我额外给你二百两，劳烦帮我们找个靠谱商船，将货物搬到船上。”
胖子从怀中掏出银票，清点过后，爽快递了过去。
薛掌柜也算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不再迟疑，接了银子安排手下去办了。
几人正欲离开，男人突然开口叫住他们，一抱拳道：
“小兄弟，薛某好些年没见过你们这般有胆色的年轻人了，倘若此番顺利，以后还望多走动才是。”
薛掌柜入行多年，深知有靠山和没靠山的区别。
如果对方真能安稳卖掉这么多私盐，定然有着难以想象的深厚背景。
自己如果能搭上线，哪怕少赚一点，以后也不必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胖子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并未给予明确答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