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时，秦王赵彻那隐藏在袍袖之中的手暗暗一紧，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平淡的模样，好似是柳白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如此说来，柳白有大麻烦了。”
这样一句话，极为短见，甚至不应该是一个争夺储君之位的大皇子应该说出来的。
而阳烨却是满脸大喜，笑着道：“殿下，您有所不知。”
“柳白此人，行事虽为乖张，但大多都是心中有盘算的。”
“他既然敢在探鹤堂衙直接杀了那司空殷，肯定是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
说罢，阳烨甚至是搓了搓手：“当然，要是不能应对就更好了，就能说明老魏这个家伙护不住柳白，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将柳白拉进户部了。”
至此，阳烨停下，没有再说。
那没有说出的话语，不用想，应当便是"他阳烨可不怕秦泷"。
赵彻佯装震惊道：“阳尚书准备护着柳白？”
阳烨含笑点头：“为了大临，护犊子算不得什么，即便这犊子现在不是户部的。”
如此说完，阳烨便是起身：“殿下，我这便告辞了。”
“这农税之事，殿下上心，阳烨代表我户部，感谢殿下的帮助。”
赵彻也没有挽留，就看着阳烨离开。
反倒是向来聪慧名声在外的秦王世子赵篆，一句话也没有插嘴，就这样在旁边看着听着。
走出书房大门，阳烨嘴角微微勾起：“有意思。这位秦王殿下，好似并不是这么简单啊。”
倒不是说农税的事情，这位秦王殿下办的有多么漂亮，而是....这位世子在秦王的面前表现。
儿子惧怕父亲，天经地义。
但很明显，阳烨能够看得出来，赵篆对于柳白的事情极为上心，在这种情况下，赵彻没有发话，赵篆便是没有对事情祥加解释，就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柳白小子，选择了秦王吗？”
阳烨双手负于身后，摇着头慢步离开。
和秦泷撕破脸皮，这等同于将捧日卫推到誉王那边，也是将他柳白个人和秦王牢牢绑定。
虽说占了一个"长子"的优势，但....真的能敌得过"天命""名声"在身，还有强大母族势力的誉王吗？
....
“跪下。”
书房之内，赵彻的声音平淡，可赵篆的速度极快，立刻就遵照父王的吩咐做了。
赵篆低着脑袋：“父王。”
赵彻轻轻敲了敲那农税的邸报，淡淡开口道：“说了多少次，行有程，言有章。擅自闯入书房之中，还没有看清场面就胡乱说话。”
“屋先生对于你的教导，你莫非都忘记了不成？”
“还是说，外面的人觉得你这位秦王世子殿下聪慧，你就当真是这天下第一的聪明人了？”
一番问话下来，其中满满的斥责意味。
赵篆甚至连争辩一句的心思都没有，只是低着头道：“父王，儿知错！”
认错态度方面，这位秦王世子殿下一向很好。或者说，在这个年龄，他知道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赵彻目光流转，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淡淡道：“起来吧。”
赵篆面色一喜，连忙起身想要接着与父皇详细说一下柳白今天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可他还未开口，赵彻便是开口道：“你不是向来推崇柳白的兵家理论吗？”
“一会儿，你亲自前往探鹤堂衙，去请教柳白。该管的事情，稍微管一下。”
听闻此言，赵篆脸上的喜意都凝滞了半瞬，紧接着便是一下子爆发出来：“果真吗？父王！”
那看起来快要跳起来的模样，让赵彻暗暗皱眉，却没有加以呵斥。
在十六岁这个年龄，要求赵篆学会"养气"，也确实有些为难了。
与屋先生不同，赵彻对于赵篆的教导，更多是愿意用事情去教导，这也是为什么秦王宫府之中，大多的事情是让这位世子殿下去做。
同时，这样教育的好处，也更加是奠定了"好圣孙"的名声。
“父王，儿退下....”
赵篆刚想要开口告退，但那步子后退一步，却是停下，有些腼腆道：“父王，儿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柳白昌平城大败，刚在太安城现身的时候，您可是很反对儿前往结交的，今日....”
“柳白杀了捧日卫，那秦泷将其视若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之后快。”
“儿此番去，固然有让秦泷略微忌惮的意思，但....儿不以为秦泷会因此停止。但儿前往探鹤堂衙，势必会让朝堂公卿多加注意柳白，说不得....有些人因为想要对八叔效忠，索性借着对付柳白的名义投诚。”
“儿觉得....弊大于利啊！”
家世好的孩子，懂事的早，看得也全面。
固然赵篆有着少年人的心性，故而方才一时被喜悦所掌，想要退下。
但....那只是一时，他还是恢复了冷静，甚至开始帮柳白分析利弊！
诚然，这对于他们秦王宫府是百利而无一害，无论如何攻讦，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他赵篆去一趟探鹤堂衙便开始弹劾秦王。
但....这样对待柳白，真的好吗？
“有人纳了投名状，总要有人收。”
“否则这个投名状就成了笑话。”
“你去了便知晓了。”
赵彻看了一眼赵篆，眼神之中略微欣慰，而后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机锋。
赵篆听得似懂非懂，大抵有点儿明白，但又说不清哪里没有想清楚，只能恭敬行礼：“那....父王，儿告退。”
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离去的身影，赵彻嘴角微微勾起，好似一个看清楚了棋盘局势的棋手一般，反倒愈发自信起来。
“一个探鹤卫、一个户部，还有那个刚刚被父皇任命的花鸟使。”
“若非是武成君之死仓促，无法遗泽。”
“柳白....这一次前往探鹤堂衙的，便应当是本王和八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