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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挽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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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黄巢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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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效应既已产生,黄举天便没有继续藏拙的必要。 如今,他不仅要在殿试中考进前二十,顺利获取出仕的资格,更需给李炎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第一个目标并非难事。 殿试与省试不同,内容更着重于治国方略与时政分析,其题型主要涵盖时务策、经义阐释、历史分析与文学创作这几类。 别看黄举天此前对科举颇为抵触。 在故乡父老的强力逼迫之下,加之他前世身为准博士生所具备的学习天赋; 那些该读的经义典籍,他一本都没落。 否则,他又怎能考上乡贡? 省试可不是随便一个读书人都能参加的。 至于治国方略与时政见解,凭借穿越者所拥有的先知视角,黄举天确实有着一些高屋建瓴的想法。 可他并不打算诉诸笔端。 只因唐武宗李炎颇具中兴之主的风范,能力不容小觑。 倘若自己的见解真被李炎采纳,岂不是资敌? 思来想去。 黄举天认为,在殿试中唯一能够稳拿高分的题型,便是最后一道文学创作。 “唉,我本不想当文抄公的。” 如果他真有此意,这些年早就凭借抄诗崭露头角了,何必拖到现在。 黄举天轻轻摇了摇头,将杂念驱散; 静下心神,全神贯注地开始作答。 待殿试落下帷幕。 出宫路上的黄举天,与来时的低调判若两人,一马当先地走在队伍最前方,让每一位考生都能清楚瞧见。 顺利出了宫门后,黄举天径直回到礼泉坊富悦客栈的二楼。 刚一踏入房间,他便迅速俯身,从床底下取出那杆自山东带来,用以防身的惯用长枪。 成亮原本满脸洋溢着欢喜,可瞧见自家主人的神色后,什么也没多问。 只是训练有素地踮起脚,从衣柜顶部的间层抽出一把角弓,蹲身守在窗下。 夜幕降临。 主仆二人轮流守夜,不放过客栈里的任何一丝动静。 直至旭日东升,大街小巷复归熙熙攘攘,黄举天才解除了戒备。 他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 “仇士良没有派人强杀,看来是没把我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 略去不能说的部分,黄举天讲述起殿试的经过。 熬了整晚的成亮,原本还带着几分困倦,可越听越是精神,真切体会到长安这潭水究竟有多深。 他下意识地攥紧黄举天的衣袖,几乎是脱口而出: “阿郎,这官咱不当了,即刻就回曹州,大家翁和家主会体谅你的!” 黄举天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轻声宽慰了几句,随后嘴角上扬: “之前我曾无意于仕途。而今形势变了,这官,我是势在必得!” 黄举天对自己殿试的作答,给出了无比自信的判断—— “只要圣上能够看到我的试卷,跻身前二十,绝对板上钉钉。” “阿郎,那要是看不到呢?” “……那你今晚也别想睡了。” 午后。 礼部南院。 十几位殿试考官已初步完成了阅卷工作。 其中一位出身世家门第,连想都没想,抬手就将黄举天的卷子直接压在了最底下。 在他的认知里,所谓清名、风骨,是五姓七望中那些高雅名士,才配享有的搭配。 黄举天? 不过是一个盐商之子。 即便他有勇气,敢于顶撞权倾朝野的奸宦,可终究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后生。 幸而,负责复审的是一位翰林学士。 此人曾受牛党提携,故而全无门第之见,只论学问高低。 他细细看完黄举天前面的作答,心中思忖: "此子学问固然扎实,可在一众考生里,出彩的大有人在。" 最多只能将其名次,从末尾提到中下。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卷尾的两首诗时,原本浑浊的双眼瞬间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高声叫道: “李侍郎,李侍郎!” 被翰林学士唤作侍郎的李景让,无奈地放下手中名录,伸手去端茶杯: “曾老,我如今已被贬为礼部郎中了。” “别管那些,快瞧黄巢写的这两首诗……” 李景让手猛地一抖,茶杯里的茶水溅出些许。 他此刻是当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但瞧曾老这般急切,似乎那个胆大妄为的狂生,又有什么过人表现? 本着恪尽职守的原则,李景让从对方手里接过了考卷。 仅仅看了一遍。 李景让便如遭雷殛,愣在当场。 他的这副反应,自然没能逃过其他考官的眼睛。 围拢之后,有人照着第一首诗的标题念道: “梦中人于谦,作石灰吟赠乐和李公……那不就是李郎中吗?” 原来,自元和年之后,大臣中德高望重之人,常以居住之地彰显身份。 李景让宅邸位于乐和里,世人皆称其为“乐和李公”,以赞其清德。 听完标题,此前黜落黄举天殿试成绩的那位世家官员,不屑地冷哼一声: “呵,定是写了首颂诗,妄图奉承主考官来谋取成绩!昨日那副刚正不阿的姿态,果真是在作秀。” 其他考官倒没有如此偏激的反应,而是将诗完整地念了出来: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声音在礼部南院的空气中悠悠回荡。 起初清脆明朗,到后来,念诗者不自觉地降低音量,整个礼部南院都变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考官称赞道: “当真是好诗啊!” 谁也没有表示反对。 就连那名方才还满脸嘲讽的世家官员,脸上的轻蔑都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疑惑: “凭什么?凭什么是他?” 在场所有人当中,李景让的内心震动无疑最为强烈。 毕竟,这首诗明明白白,就是写给他的。 以李景让的学问,怎会看不出,此诗表面是在写石灰的锻炼过程; 实则从深山开采、烈火焚烧到粉身碎骨,象征的都是志士仁人面临的严峻考验。 至于石灰最终留下的一抹清白,无疑代表着高尚的节操与坚贞的品格。 李景让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凝重,不禁喃喃自语道: “这后生……他是在警醒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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