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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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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周贵妃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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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接过那回函。 上面的三个字,无疑是梁帝的亲笔。 她在文德殿给梁帝伺药不是一日两日了,梁帝的字,她是认得的。 “殿下,这回函,可有什么不妥?”梅川问道。 太子从榻上挣扎着起身,马之问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太子指着那三个字跟梅川说:“这字,看上去,的确是父皇的字。但是梅卿你瞧这墨,父皇素日里不喜用松烟墨,只用油烟墨。可是这三个字,显然是用松烟墨所写。本王记得,周镜央是惯用松烟墨的。十数年前,在恭王府的时候,她说过,她喜欢闻松烟墨的味道。” 梅川细细地闻了闻,诚如太子所言,这三个字是用松烟墨所写。 太子道:“周镜央在父皇身边多年,临摹他的字,难辨真伪。本王怀疑,这奏折上的字,是她写的。” 梅川站起身来:“陛下已经被挟持了吗?” 太子皱眉道:“如若果真被挟持,倒好办了。本王愿亲自率军,前去勤王救父。就怕她是故意露出马脚……” 他苦笑道:“就怕,父皇听信她的挑唆,布下局来,诱本王前去,到时,以持甲谋反的罪名,将本王就地诛杀。本王便是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此事。” 梅川在榻前来回踱步。 宫廷的晨钟敲着。 太监宫人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霞光从窗棂洒进殿内。 须臾,梅川停住步子,道:“殿下,微臣倒是有个主意。” “梅卿请讲。” “现时,不知行宫的情况,殿下您不要贸然行事,依旧按日发奏报到邺城便好。今日,在百姓当中试一试这新药方,若时疫能暂稳,微臣便出发去行宫。”梅川道。 “不妥。” 太子道:“若行宫有变,梅医官岂非羊入虎口?” 梅川道:“明路上,微臣只带几个宫人随从。暗路上,让苻将军同去。如若陛下无事,微臣便悄悄将一应证据呈与陛下,揭发那妇人的面目。如若陛下被那妇人挟持,便让苻将军带兵包围行宫,见机救驾。” 她俯身道:“殿下放心,安然稳住京中。当是时,您应该让陛下看到您临危不乱的气度。” 太子想了想,郑重道:“本王定不负梅卿一片苦心筹谋。” 她劳碌了数日,医官服上的杏花蒙了尘。 霞光照着她的身影。她像是皋薮中飞来的一只白鹤。 太子服药两个时辰后,渐渐退了热。 梅川急急出了宫,将第二张药方交予苻妄钦。军中的兵丁们,在京中各处水井中撒入药材。 京南集市口,亦开始新一轮的散药。 时疫果然稳下来。 死亡人数、增疫人数,皆越来越少。 笼罩在京南集市上空的丧乐,被风吹入云层,慢慢止息。 然,防备不能松懈。梅川叮嘱京中主事的官员,市井上的白幅两月莫要撤掉。要待到疫病彻底消失,京南才可复市。 幸而此次封锁及时,疫病不曾泄于京外,九州各处尚安。 梅川站在昔日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茶楼,酒馆,当铺,作坊,高高飘荡的商家旗幌,流下泪来。被暴民攻击,被官员们质疑,她都挺过来了。如今,看这一片安静的街面,反倒心酸不已。 她恍然间觉得,很多年前,因为好友莲若的死而对行医的恐惧彻底地消失了。 古今欲行医于天下者,先治其身,正其心。于生死间千磨万仞,九屈不悔。这才是医者仁心。 她治了旁人,也治了自己。 端午的傍晚。 宫中还飘散着艾草的气味。 梅川准备出发去行宫。 她思量一番,到东宫清和院,找到小盒子。 小盒子穿着一身儿深蓝的锦袍,正在临《初月帖》。 梅川上前,拉过小盒子:“跟我走。” 小盒子看了梅川一眼,没有挣扎,顺从地跟着梅川上了马车。 “梅医官要带我去哪儿?” 坐在马车上的他,问了一句。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很重要的人。”梅川道。 小盒子不再作声。 这个孩子波澜不惊,让梅川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似乎对自己的前路非常坦然,静静地接受着命运的所有安排。 马车出了宫门,见有一人追了上来。 是南平公主。 “梅医官,南平愿与你同去邺城。” 梅川犹豫道:“公主殿下可知……” 南平公主抬头,看了一眼云中的落日,道:“有南平同梅医官一同禀与父皇,父皇或可多信几分。” 梅川拱手道:“那微臣便多谢公主殿下了。” 南平公主道:“谢甚?南平不知权谋,只知母仇。此番并非为了你,也并非为了皇兄,只是为母妃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罢了。” 她上了马车。 一行人走官道往邺城的方向赶去。 那厢,苻妄钦带着飞骑兵,绕小道前往。 邺城行宫。 梁帝躺在龙榻上。 五日前的晚间,他正与周贵妃站在庭院中赏月,忽地犯了病。随行的王医官按梅川留下的卒中药方,给梁帝开了药,仍是不奏效。 周贵妃质问王医官是何因。 王医官伏地道:“陛下年迈体衰,或除了卒中之症外,又增新症。微臣才疏学浅,一时不能决断。” 周贵妃下令,陛下须在“双鸾阁”静养,闲杂人等,一概不许相扰。举凡京中有奏章来,由她亲呈与陛下。 这一日,她坐在榻前,梁帝的眼睁开了。 “镜央……”他唤道。 周贵妃道:“陛下,您醒了?” 梁帝轻声道:“镜央,朕听到了你的心跳声。你是不是……急了?” “臣妾……陛下您病了,臣妾为您的身子担忧,所以急切。” 梁帝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镜央,你可知,朕为何将行宫中的这座寝殿叫双鸾阁?” 周贵妃伏在榻边:“曾见双鸾舞镜中,联飞接影对春风。陛下,双鸾阁,是您对臣妾的心意。臣妾明白。” 梁帝点点头:“那你知道这首诗的后一句写的是什么吗?” 他举起枯枝一般的手:“今来独在花筵散,月满秋天一半空……镜央,朕是真的喜欢你……” 周贵妃流泪道:“陛下,您病中不宜伤感。” 她这半生,在梁帝面前流过无数次泪。她的眼泪是无往不胜的利器。可她这次流泪,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梁帝摸着她的脸:“镜央,蔡公公哪儿去了?” “他……病了。” 她已写好了立储的圣旨,可她找不到玉玺。蔡公公那阉人,不识好歹,竟是死活说不出玉玺所在。 她已命人严刑拷打,老阉人就是不吐口。 梁帝道:“镜央,朕这几日,病得迷迷糊糊,总似见你在龙榻翻找。告诉朕,你在找什么?” 梁帝用手指了指心口:“镜央,你进宫十五年了吧。这些年,花开花落,好多人都离朕而去了,唯有你,一直陪伴在朕的身边。镜央,你不光在朕身边,还在朕心里。” 他缓缓地说着:“你美丽,温柔,聪慧过人。朕一伸手,你就知道朕要什么。朕一开口,你就知道朕想说什么。你似乎知道朕所有的心思。朕曾经想过,将一切都给你。珩儿……珩儿那孩子虽然天分有缺,但他秉性仁孝,就算他有什么立不起来的地方,有你替他把关,朕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知道吗?朕其实,早就写好了一道旨,交予太傅手中。可是,朕,现在觉得,那道旨,是错的……朕一直在给你机会,你明白吗?” 周贵妃握紧梁帝的手:“陛下,陛下您在说什么?什么旨意?臣妾为何不知道?” 门外有人高喊。 “微臣求见陛下。” “儿臣求见父皇。” 是梅川和南平公主的声音。 周贵妃朝殿外一挥手,侍卫们奔跑着,拦住她们。 梁帝道:“镜央,让她们进来。” 周贵妃道:“陛下,您需要静养。” “朕说,让她们进来。” 他一字一句,虽病弱而龙威不减。 周镜央又一挥手。侍卫们松开手,梅川和南平公主走进来。 梁帝道:“镜央,你出去。” 周贵妃一步三回头,走出殿外。 门掩上。 周镜央站在庭院。 月色下,她面目就像寒冬的水,凝结成冰。 几个穿着大梁侍卫服饰的塞北汉子低声道:“我王请贵妃娘娘早做决断。” 他们跪了下来:“塞北王帐七十二部,尽皆支持淮王登基。” 周贵妃脸上的冰延伸着,包裹着五月的行宫,短短长长的冰挂,一霎时,像是所有的花树都长出玉臂琼枝。 天罗地网。 云涌风飞。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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