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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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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他朝思暮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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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后退了一步。 眼里满是疏离。 那疏离像是一道山水重重的屏障。将朱瑁隔得很远。 他怎么都迈不过去。 “梅卿,朕忽然很后悔。” 朱瑁苦涩地笑笑:“当初,将你掳到私邸,却将你送给了苻妄钦。如若没有……如若没有,今朝,你与朕,会不会不同?” “陛下,就算没有苻将军,微臣亦不会选择入宫闱。” “你是怕朕迁怒苻妄钦吧?”朱瑁说着,走到灯台边。 灯火映着他的脸,他清秀的眉眼,他的白玉玲珑佩,他的皇冠,他的龙袍。 朱瑁身上永远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着,高不可攀,低至尘埃。这两种气息杂糅在他的身上,让他时而如天上孤寒的星,时而如地上孑然的草。 “朕不会无故为难苻将军。只要他没有反心。梅卿,先祖筚路蓝缕,得长江北境万里。父皇延业未半,撒手人寰。留给朕的难题有很多。朕也想像历代明君一般,开疆拓土。天安一战,曾重创齐军。朕需要苻将军,大梁需要苻将军这般不世出的将才。可——” 朱瑁伸出手指,在火光的边缘逡巡着。 “可,梅卿,朕若连安定都做不到,更遑论开疆拓土了。” 梅川忙道:“陛下,苻将军其人,绝不会做不利于社稷安定之事。” “是吗?梅卿与他相识不过半年,便这般笃定吗?” 梅川坚定道:“虽相识未久,但相知已深。陛下切莫听信闲言,猜疑将军,君臣同力,社稷无虞。” 有风吹进来,火苗摇摆着,舔舐到朱瑁的手。 “梅卿,你眼里当真只有苻妄钦吗?” “陛下,微臣的心很大,装着普天下身有疾患之人。微臣的心却又很小,只能留一个苻将军。” 朱瑁低下头。 意和离世后,他曾以为,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可梅川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私邸中,黑衣刺客的刀剑袭来,她推开他。西都剿匪,她不远千里而来,将他从鬼门关拉回。京中大疫,她昼夜不休,推敲药方。 最艰难的时候,她总是与他站在一处。 他承认,一开始,是起过想要利用她的心。可后来,这样的心思再也没有了。 他视她为知己。视她为意和送到他身边的一轮明月。 他渐渐地爱上了这个手脚颀长,眉眼皆是英气的女子。这个身上永远飘散着药香的女子。 甚至,父皇开口要封她为太子妃,她来东宫恳求他,他也不忍推辞,答应帮她敷衍父皇。 他如今是新帝,万人之上,他有先帝留下的册封遗诏。但他依然不愿为难她,强求她。 他在无人处,卑微地恳求她,做他的皇后,好吗? 但这一切,她都看不到。 她拒绝得不留余地。 “梅卿,朕不会强求于你。只希望你多留在宫中一些时日,可好?” 梅川前思后想一番:“小盒子既是微臣带到陛下面前的,微臣理当查明前因后果,给陛下一个交待。此事过后,微臣请求离宫。求陛下恩准。” 朱瑁点了点头。 梅川转身离去。 朱瑁折回龙书案,将壶中酒饮尽。 大醉,归榻。 梦中是两个女子离去的身影。 一个是意和,一个是梅川。 她们走入他的心里,却都不属于他。 将心向明月,明月照别窗。 难道命中注定,他只能失去? 翌日。 将军府。 苻妄钦正与孙册沙盘演兵,谈论兵法。 孙册曾受教于大齐第一武将薛之庆,胸中颇有丘壑。 他的不少言论,都给了苻妄钦启发,大感畅快。 在军中的烦闷,得到排解。 苻妄钦道:“孙兄若能在军中,强过钱总兵百倍。那姓钱的,只知弄权媚上,舞刀耍棍,将军中搅得乌烟瘴气。昨日听时允来禀,他竟然在军中设了个告密箱,鼓动士卒们互相揭发。殊不知行伍之人,军心最重。如此离间,什么东西!”. 六月的暑热一阵阵袭来。 孙册道:“苻兄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钱副帅乃新帝放在苻兄身边的一枚棋子,苻兄焉能不知?” “先帝在的时候,我从不涉党争,新帝自然不会视我为心腹。那般投机取巧之事,苻某不屑。” “依孙某看,新帝其人,多疑较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因有了梅医官,恐怕……比先帝更为忌惮苻兄了。” 苻妄钦的手一僵。 孙册说到了他的心病。 “听南平公主说……”孙册欲言又止。 苻妄钦问道:“如何?” “南平公主说,杨家的令佩有喜了,新帝只封了个德妃。后位是要留给梅医官。昨日深夜,新帝吃醉了酒,梅医官前去文德殿求见,过了许久,方才出来……” “砰”的一声。 苻妄钦一拳将沙盘上的城池、山丘全都砸倒。 他的手上淌出鲜血来。 小厮来报:刑部尚书求见将军。 孙册道:“苻兄,前日差役满京中搜查,闹了个天翻地覆,今日,刑部尚书来,恐大有深意,苻兄留神为上。” “闹得再大,与我何干?” 苻妄钦走了出去。 正厅。 小厮斟上茶。 刑部尚书笑着拱手道:“苻将军,本官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询问将军。” “赵大人请讲。”苻妄钦的脸上冷冷的,还带着愠色。 “前番圣母史太后的陵寝出了些事,陛下大怒,要彻查看守皇陵的差役。本官查到,皇陵的一个役长吴大兴曾在苻将军手上当过兵。故而前来,问问将军,吴大兴此人的情况。”刑部尚书缓缓道。 “吴大兴?” 苻妄钦记得这个人。 “他不是回乡探母了吗?” “已返京月余了。将军不知道吗?” “不知。” 苻妄钦道:“吴大兴为人本分。在军中一直表现良好。只是母亲重病的时候,无心演习,故而本将军命他还乡了。重孝者,重义。依本将军看,他不像是生事的人。还望赵大人多多查探,莫要冤枉了无辜之人。” 苻妄钦素来护着自己手下的兵。 刑部尚书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说,苻将军对他有恩?” 苻妄钦道:“什么恩不恩?不过是赠些看病的银两罢了。且莫说他曾是本将军的兵,便是路人,本将军也不会见死不救。怎么?赵大人是在本将军身边安置了眼睛吗?怎么对这等琐碎小事也了如指掌?” 话不投机。 苻妄钦不肯再应承他,起身,拂袖而去。 刑部尚书坐着,喝完了盏中茶,才走。 又是一个日落。 天边的几朵云散开了,变成了斑斓的晚霞。 西沉的落日,像美人眷恋的脸。 刑部尚书走后,苻妄钦命阿伯禁闭将军府的门。他要闭门谢客,谁也不见。有什么事,军中说去。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 是梅川来了。 苻妄钦惦记着孙册口中那番话,怒气未消。 “阿伯,不许给她开门。” 阿伯无奈地笑笑。 梅川敲门许久,见没人开,骂道:“阿季,你耳朵聋啦?” 苻妄钦不理她。 聋了才好呢。 聋了什么都听不见。 他径自往后院走。 阿伯道:“梅姑娘没敲门了,或是走了。” 蠢女人。这就走了。苻妄钦懊悔起来。 一抬头,却见梅川从后院翻墙爬了进来。 “你……” 梅川拍了拍手:“我什么我,将军府的墙头,我又不是第一次爬。” 阿伯悄悄退下。 “阿季,你手受伤了。”她想看看。 苻妄钦避开,黑着脸,道:“你昨晚上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梅川不解。 “你半夜三更去见旁的男子。”. 梅川明白过来:“我那是有事跟朱瑁说。瓜田李下的,我能做什么?” 苻妄钦不看她。 当初,先帝的拉郎配,打成结,还没有解开。他听到关于她和朱瑁的只言片语,便艴然不悦。 “你,你,你,不检点……” 他口不由心。 这些日子,许多担忧、许多不舍、许多牵挂,出了口,却是一把凌厉的刀。 梅川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伸手,抚摸他的脸。 他的棱角,他的疏狂,他黑铁般冰冷的外表下隐藏的炽热。 “对,我只愿与你不检点。” 梅川轻声说着,踮起脚,吻上他的嘴。 他的唇齿间,似有青草的味道。那青草的味道蔓延开来。裹挟着她与他到一处无人之境。天空澄碧,雪山皑皑。 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她的唇一刻也不离开。 苻妄钦忘记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地想要抱住她。 紧些。再紧些。 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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