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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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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野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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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宁是懵了。 葛钟良也笑了。 据说,所谓情商,说的其实就是每个人在遇到一件事情时的应激反应。 葛钟良发现丛宁的脸红了。 也就是说,在这样的时刻他想的不是戎儿达吉到底要干嘛,而是,这个女人亲了我。 还是男女之间的事儿。 都说一个人的情商决定了遇到每件事情的反应方式,从而也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人生高度。 对于丛宁的人生高度,葛钟良就不做判断了。 他只是盯着戎儿达吉,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什么。 如果葛钟良没猜错的话…… 是的,他的确没猜错! 戎儿达吉将嘴唇贴在丛宁的双唇之上,紧跟着,葛钟良就看到丛宁的眼睛瞪大了,腮帮子鼓囊囊的,什么东西还在里面动着,两腮里面好像在打仗,此起彼伏那叫一个热闹,紧跟着就看到丛宁的喉结翻滚。 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丛宁的胸口,但是已经不需要了,葛钟良看到丛宁的身子晃动,脚步连连往后踉跄两步,似乎想要躲避戎儿达吉,但她就像条蛇缠在丛宁的身上。 她把那些虫子全都吐到丛宁的嘴里了。 这虫子是从熊人的身上来的。 是大萨满用来控制那熊人的。 看来,罕穹当初的确是故意让那些虫子进入了他的身体里,将来,估计也会用这些虫子控制丛宁。 这个仪式并不是为了庆祝丛宁成为大萨满,而是罕穹给丛宁带上的镣铐。 半晌,戎儿达吉突然动了。 本来她的两条腿盘着丛宁的腰,放开的时候,她的脚在丛宁腰间一踹,人轻盈地向后翻出去,上身向后反弓,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像是一弯半月,脑袋先入水,整个身体紧跟着柔软地滑入了水中,水面只是激起了小小的一片涟漪,像是戎儿达吉的身体一样小巧,水面迅速恢复平静。 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潜动,像是命运的轨迹。 不远处,响起水花翻动的声音,丛宁站在水里,脑袋低垂,肩膀耷拉着,浑身时不时抽动一下,他像是个服下毒药的人,又像个诈尸的尸体。 但葛钟良没有心思去注意丛宁。 身边的罕穹突然开口说了话。 他没有看葛钟良,但是四儿和大雪人他们站在有点远的地方,正在研究着其中一个萨满的尸体,窸窸窣窣地说话,好像在打趣地讨论那萨满到底是怎么死的。 所以罕穹这话是对葛钟良说的。 “萨满,是和万物沟通,是那些虫子,也是石头,那种能力来自于契约和交换。” 短短的几句话,罕穹的声音很轻,后劲不足,葛钟良突然好奇,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他突然觉得罕穹懒得说话并不是因为高傲,似乎说话对他来说,显得很吃力。 他思考着罕穹的话。 契约和交换。 虫子,大萨满用虫子来操控熊人,刚才罕穹将虫子放进了丛宁的身体里,这些都是一种交换的过程吧,契约,愿意得到对方的能力,但同时也甘愿交付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又或者说。 葛钟良回忆着自己以前见过的萨满,那些跳大神的,想到他们当时的反应,他好像对罕穹的话感触更深,那些跳大神的在占卜的时候,精神状态混沌模糊,事后问起来他们说了什么,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就好像在那一刻,他们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神明来操控。 其实吧,就是俗话说的让什么东西上身了。 可“交给神明”,听起来好像比较高端。 葛钟良咂么着嘴,如果说萨满能和万物沟通,是将他们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交给了神明,那么,这个仪式虽然没有葛钟良想象中的那么盛大,但倒也的确是非常符合最终的目的。 简洁干净,直指关键。 虫子进入了丛宁的身体里,从此之后,他可以利用这些虫子,和更多的东西沟通,啧啧,葛钟良心说丛宁还是有点儿好狗命的,他以前一直念叨说他是这一代萨满里面最废柴的,这下就算是拥有了过于常人的能力了,要说,还得感谢葛钟良那天拉着他去网吧,这是天塌下来,大个儿都砸死了,最后就剩他这么个武大郎,漂流到霓虹岛,从此这里就是他的天下了。 水面上的涟漪正在潜动着向他们靠近,葛钟良突然看向罕穹。 “那,戎儿达吉呢?” 萨满想要与万物沟通,靠的是交换和臣服,那么戎儿达吉呢? “戎儿达吉,”罕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看他的眼神儿就像是在脑内翻阅字典,片刻,罕穹一字一顿,“这一代游牧民族有很多分支,他们的语言里,很多发音相同,但是意思不同。” 说到语言,在语言形成的雏形中,最早只有声音而没有文字,这一点是符合动物性的,因为写下来的文字是人类专有的,是一种非本能而属于后天演化出来的传递信息的能力。 而最初的发声,某些地方是共通的,比如,全世界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民族和语言,叫妈妈的声音不尽相同,有人说这是一种集体潜意识,但是葛钟良觉得这应该和喉咙的构造有关,婴儿在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发出类似“ma”的声音,他并不知道这个声音代表什么,或许最早的孩子只是觉得发出这个声音比较简单或者亲切,用这种方式来称呼那个能让自己填饱肚子的人。 你就这么想,“妈妈”这个词最早的时候是由成年人发明出来的,还是由孩子发明出来的?葛钟良觉得应该是后者,他能想象到历史上第一个发出“妈”这个声音的人,那应该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孩子。 因为世界上任何一种创造,最初都有一个有迹可循的原型,就像飞机的创造来自于鸟,现在说什么各种仿生研究,不过只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在体内操控。 言下之意,一个成年人类,不会突发奇想创造出“妈妈”这个称呼,是成人受到孩子的驯化,被这样称呼后,才将这个称呼作为对母亲的定义。 因为出自本能,所以但凡人类,无论相隔千山万水、种族不通,但是本能相通。 语言也是如此,尤其是现在去研究很多原始部落的语言,就会发现他们的语言和最早期的文字一样,并非来自人类的创造,而是对万物雏形的演化。 葛钟良这就明白了罕穹的意思,为什么同一区域不同民族不同语言里会有相同的发音,人不同,但世界的实相相同。 至于实相之外的,就是名相,就像金刚经里经常说到的,见相非相。 任何一样东西,一旦扣上了一个名字,就与其真实本质产生了距离,就像人类发明出酸甜苦辣这些形容词,现在的人用这些词简而代之一种食物的味道,觉得就像计算机程序一样,直接输出一个形容词作为结果,但很多人只能说出个甜咸,却压根儿没有经历其中的计算过程,根本没有体味到食物的真实味道,只是简单粗暴地做了个归纳。 世界因此,才变得如此单调。 罕穹的意思也大概是如此,戎儿达吉,同样的发音在不同的部落语言里,翻译出来的是不同的含义,具体代表什么,与其相信一个简单粗暴的符号,不如自己慢慢体会。 不过,罕穹想到了什么。 “在另一个部族,戎儿达吉的意思,是万物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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