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让葛钟良无法想象了。
他以为这个罕东临说这话是骂人的意思，但是现在发现，他是在讨论一个学术问题。
罕穹，是什么物种？
葛钟良捏着杯子的手一下就觉得冒出了冷汗。
“说他是不是人之前……”
葛钟良咽了口唾沫，看着对面的罕东临。
“得先说说你吧。”
葛钟良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桌子上有一片阴影，是门外的塑料模特的影子落在了桌子上。
来吧，这玩意儿，怎么解释？罕穹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是这玩意儿肯定不是。
还有那个狗爪子，从刚才，葛钟良就一直听到桌子底下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只小耗子在桌子底下围着罕东临转，不用猜也知道，是那玩意儿。
这都是罕东临的小玩具。
“你知道，她是干嘛的吗？罕穹给她起了名字？”罕东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戎儿达吉，“叫什么？”
葛钟良没有回答罕东临，只是将目光投向戎儿达吉，只见她正在低头摆弄着自己的头花，刚才跑的时候，她的头花有点儿松了，此时她正使劲儿将那头花往上撸，撸得整个辫子枪毛枪刺的。
智障真好。
葛钟良心里对戎儿达吉有点儿羡慕，她对这一切都不关心，也就不用受到这些问题的煎熬。
罕东临歪头看着戎儿达吉，但是显然也看出她……不太适合交流，虽然是冲着戎儿达吉的方向，但那话肯定是对葛钟良说的。
“你知道她是干嘛用的？”
前后两个问题看似差不多，但是前者似乎是针对戎儿达吉的身份，后者纠正了罕东临的意思，他说的，是戎儿达吉的功能性。
“萨满。”
这是葛钟良此时唯一能给罕东临的回答，但其中也暗藏着一些技巧性。
给出一些作为鱼饵，勾出更多，葛钟良知道罕东临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
“她很能打。”
见罕东临还是不说话，葛钟良继续补充了一些信息。
罕东临没吭声，只是盯着戎儿达吉饶有趣味地笑，他突然伸出手，在戎儿达吉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那感觉，就仿佛是在确认戎儿达吉的真实性。
葛钟良觉得他的动作不带任何情绪，毕竟是一个大龄男人捏着一个少女的脸，多多少少会让人想到调戏之类的意思，但是罕东临的动作却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感觉。
恰恰是因为没有任何情绪，才让人觉得古怪，就像刚才他提起罕穹的感觉一样，这一捏，好像也是“学术性”的捏。
葛钟良望着罕东临。
“这玩意儿，就是罕穹用自己的血喂大的吧？”
葛钟良点头。
罕东临什么都知道。
只见罕东临清了清嗓子，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葛钟良。
“你也是罕穹养大的。”
这话就像一支箭正中靶心。
突然间，葛钟良觉得罕东临像一本厚厚的字典，不，应该说是账本，藏着太多的秘密。
这家伙看似说话毫无章法逻辑，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话题很跳跃，但是这种跳跃却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多到不知道从何说起。
但是罕东临身上至少有一种很讨葛钟良喜欢的点。
这家伙有言无不尽的开诚布公。
那么，就该让葛钟良帮他捋一下思路。
“罕穹，到底是什么？”
“对，对，是该从他说起来。”
罕东临挠了挠头，好像被葛钟良这话点醒了一样，葛钟良发现这人的性格还有点儿俏皮，隐隐透着一些老顽童的感觉，这应该是他性格中最大的基底，导致他和罕穹看起来截然不同的真正原因。
“你看，我们俩像不像孪生兄弟？”
罕东临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往葛钟良的方向探了探身子，指着自己的脸，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他的那种嬉皮笑脸，看起来不是没皮没脸或者轻佻轻浮的感觉，恰好是因为，似乎是地位太高，完全不用考虑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形象的感觉。
葛钟良没好气地吭了一声。
对于这种开场白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儿太过随意？任由谁看到这样两张脸，都会怀疑他和罕穹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这种长相的相似度已经超过了双胞胎能有的程度，但偏偏诡异的在于，他们俩的年龄，不可能是父子，也不可能是双胞胎。
“我俩，的确是一个父亲生的，只不过，不是在一个世界生的。”
噗。
葛钟良差点儿把一口水给吐出去。
你讲的是什么灵异故事么？
罕东临没吭声，盯着葛钟良，好像享受着他那惊愕的表情，笑呵呵地打量着葛钟良。
“你已经看到那片海了吧？”
oo，今天这是有意外收获，葛钟良老老实实地攥紧了他的小板凳，等着罕东临开始这一期的走近科学。
“关于那片海到底是什么，我们的家族，我们姓罕，罕见的罕，我们这个家族已经研究了很多年，我的爸爸、我的爷爷，再往上爷爷的爷爷，我们都在研究这件事儿，不过，你知道，搞研究嘛，总要做实验，至于他……”
葛钟良突然就明白了罕东临的意思。
罕穹是一个实验产物。
“他是在那片金海里出生的？”
罕东临点头笑了，似乎在对葛钟良的智商做出赞许。
当年，罕东临的父亲和金海里的一个女人交合了，后来多年，他们发现了罕穹的诞生。
葛钟良倒吸了一口凉气，首先……该说不说的，先敬佩老爷子做事儿麻利的速度，那片金海出现又消失的速度非常快，老爷子交合速度之快，令人钦佩。
单单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解释了很多事情的合理性。
为什么罕穹和罕东临长得那么像，为什么罕东临说，罕穹不是人，为什么，罕穹看起来那么年轻。
“他是像我那么大的时候……不对，”罕东临摆摆手，似乎阐述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点儿复杂，他的脑袋好像也没绕明白，但这让葛钟良意识到，自己非常荣幸，他应该是罕东临为数不多解释这个话题的人之一，至少，他的答案还没有形成惯性的套路，非常崭新，就看罕东临思考片刻重新捋顺了思路，“是他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二十多岁，对吧，他看起来应该也就是那样的年纪，不到三十，他刚出来的时候，比那还要年轻。”
之后，罕穹的年龄就像是卡在了那个年代，增长的速度非常缓慢。
这就是进行了维度切换的结果么？葛钟良想到那些进入太空的宇航员，有个电影不就是这样，爸爸去太空，回来的时候风采依旧，女儿已经长成了父亲的年纪。
“所以，他一直在找那片海，是因为想回去？”
罕东临点头。
“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