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生相克吧。
葛钟良突然觉得想笑，他想到了自己刚见到罕穹的时候。
原来，就连他把自己推进冰窟窿里面，也是他在判断自己的过程。
还真是，葛钟良回想起来自己的每一步路，原来都是在罕穹计划中一步一步按部就班走着的。
甚至这一路上自己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狗尾巴，殊不知，可能罕穹早就已经什么都看透了。
葛钟良叹了口气，真没意思，自己是在努力地闯关打游戏，殊不知罕穹人家是程序员，好像怎么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那，”葛钟良决定和罕穹摊牌了，“你打算让我干什么？”
“你和戎儿达吉，能够帮我找到金海。”
罕穹今天说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的话。
戎儿达吉能干什么，葛钟良以为自己已经从罕东临的口中得知了，但是现在听罕穹说过之后，发现还有些事情是罕东临没有想明白的。
罕穹拍了拍胸前，衣服下面，有那块金子。
“这个东西，能帮我感知到金海曾经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罕穹告诉葛钟良，金海出现的地方非常随机，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到处寻找，但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虽然多少能够有那么一点感应，但正如罕东临说的，罕穹的天线在这个世界不是很灵敏，他总是慢了一步。
这就是罕穹喂养了戎儿达吉的原因，她本身就是萨满，能够与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沟通，再加上罕穹的血，天生就是来自于那片金海，他相信戎儿达吉天生的能力加上他的血，能够更加灵敏。
而葛钟良的事情，就更简单了。
“我去见了一个人，死人。”
葛钟良哼笑一声，心说这罕穹的嘴啊，真是要么不说，说起来还竹筒倒豆子停不下来了。
“我知道你见了谁。别说那是我姥爷，不想听。”
不管出于怎样的原因，葛钟良不打算原谅那个人，又或者说……其实吧，人性本贱，葛钟良对这句话还是很信服的，他突然想笑，自己心里咂么了一下，如果当时不是麋鹿带他去见那老头儿，如果不是他跪下认错，葛钟良或许对他还没有这么抵触。
人是擅长蹬鼻子上脸的，一旦知道他对自己满怀愧疚之后，葛钟良心里就抗拒到底了。
“你怎么想他，是你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年的经过。”
罕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和葛钟良整个故事的开始，全都告诉了他。
葛钟良和戎儿达吉之间，有个先后。
他较为年长于戎儿达吉，但是，他是那个“后”。
当年罕穹来到这里，还和国外的一段经历有关。
他那段时间心里总有个奇怪的感觉，仿佛是冥冥之中有所指引吧，罕穹去了一趟外蒙古。
就是那种感觉，引领他找到了金海，在找到之前，罕穹在当地见到了一个萨满。
萨满不只是满族人特有的，不止在国内，甚至萨满这个名字，也跟满族没什么关系。
全世界哪儿都有萨满。
要说这个名字，最早的时候还是来自于北美的印第安语，是印第安语中“智者”的意思，后来这波人满世界地蹿，这个发音怎么演化成我们汉语里面的“萨满”，就不重要了。
直到目前为止，国内有东北内蒙的萨满，国外，有印第安人，北美的因纽特人，包括西伯利亚的一些土著民族，和北欧的萨米人，都崇尚萨满信仰，而且称呼萨满的发音都差不多，要说是同根同族，也不算勉强。
毕竟，萨满教的教义非常简单也很通用，所谓萨满，指的就是能够和万物生灵沟通的一些人，全世界哪儿都有万物生灵，自然是哪儿都有萨满。
蒙古也不例外。
其实稍微仔细想一下蒙古族的信仰就知道，他们信仰长生天，而长生天在葛钟良看来，是所有宗教形象里最靠谱的——因为它根本没有形象。
有人说长生天只是一种气，有点儿像是道教里面讲究的先天一炁的意思，其实就是那个“道”。
不管你信不信道教，大概都听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万物。
虽然后期道教创造了很多神明形象，什么这个大帝、那个大帝，整个影响了汉族人的神明观，但是究其根本，都是从那个无形无相无法描述的“道”里面来的。
蒙古族更加直接，根本就不给这个长生天创造形象，说到这个，葛钟良就想起了小和尚跟他讲过《金刚经》里的一句话——见相非相，即见如来。
小和尚那时候在参这句话，参来参去，总是参不出来什么滋味儿，倒是葛钟良误打误撞给他提了个醒，他说起了《圣经》，那里面说过，真正的神不许任何人给他造像，因为他是这世界唯一的神。
“是不是怕盗版？怕别人就认识这个长相，看到了就觉得是神，怕别人冒充？”
葛钟良当时那句话纯属是开玩笑，还带着许多对神明观念的戏谑，他当时无神论嘛，但是这句玩笑话却意外开启了小和尚的思路。
“不，不是因为怕冒充，而是因为……”
小和尚当时一脸的神圣。
他说起来，不管是在佛经还是在《圣经》……是的，小和尚还看过《圣经》，他是很小的时候让爸妈送去出家的，但不是那种盲目信奉，听说他爸妈当年还是很成功的商人，但是命运跟葛钟良差不多一样地喘，后来觉得总被命运耍弄着没什么意思，干脆就打算从宗教里找答案，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两人对于小和尚皈依哪个宗教还是做了严格的筛选，都涉猎一番之后才选了家门口这个和尚庙——这小子从小就贪吃，在这儿送饭方便。
反正，小和尚说了，很多宗教典籍里面都提到了一个相同的概念。
万物之中，都有一个“我”，既是“梵”，既是“道”，既是“真我”，是每个宗教口中那个唯一的最高力量。
这种力量在每个人身上，包括罕穹，包括葛钟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