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钟良懵了。
他又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
虽然罕穹刚才的心里好像刚跑完八百米冲刺之后的心电图,但是那张脸还是平稳得跟死人一样。
葛钟良没明白罕穹看着好好的,怎么一言不合突然就要出发。
哦,是没什么要跟自己聊的了。
罕穹出去没一会儿,二岭东进来了,脚步急匆匆的,怀里捧着件衣服,给葛钟良换洗的。
虽说葛钟良的伤势不算太重,但是穿衣服还是有点儿费劲,二岭东这人看着糙,手上还算细致,一边给葛钟良穿着衣服,一边就问。
“那个小丫头呢?戎儿达吉?你把她给弄丢了?”
对,刚才不说,葛钟良差点儿真把戎儿达吉给忘了。
在商场那个茶叶店里,罕东临突然拉着葛钟良跑出去,从那时候开始,戎儿达吉就没有跟上来。
本来……葛钟良还以为他还能有机会下去,那时候他哪能想到罕东临顺着房顶上就把他送走了!
葛钟良的心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听过了罕穹和罕东临的那些话之后,葛钟良对于金海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之前,葛钟良还算比较“老实”,能够跟着罕穹分一杯羹,葛钟良已经很知足了,毕竟,金海那么大,分一点儿也够他翻身的了。
但是自从听说他和这个金海之间有着某种特殊联系之后,葛钟良“膨胀”了。
他的欲望,像是个影子,不停扩张,在为他自己宣告主权——葛钟良意识到自己是这个计划里面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么,意味着他有资格讨一块更大的蛋糕。
这种感觉让葛钟良好像对这件事情产生了更多的责任感,他从一个打工仔,变成了股权人。
“她丢了!?”
葛钟良几乎是尖叫了一声,还把二岭东吓了一跳。
只见葛钟良这会儿肋骨好像都不疼了,自己三两下穿上了衣服,腾地一下蹿出病房。
车停在门口,已经发动了,只等葛钟良他们上车。
葛钟良刚钻上去,就趴到了前排的两个座位中间,探着头去看罕穹。
“我们去哪儿找戎儿达吉?”
天已经亮了,葛钟良简直不敢想,戎儿达吉要是还在那个商场里面的话,事情得有多热闹,不说别的,这野豹子一样的姑娘,简直有太多办法能够引起骚乱,她干的事儿,没有一件不是超乎葛钟良的想象。
然而罕穹没有回话,又恢复了之前的冷若冰霜,他只是一努嘴,开车的四儿一脚油门出去,出了医院的大门。
医院算是在市中心,葛钟良发现这是条相当繁华的街道,车子刚开出来,他就探着头去看两边的商铺,本来他坐在中间,左边是二岭东,右边是大雪人,葛钟良差点儿贴到大雪人的脸上,无视大雪人满脸的嫌弃。
根据葛钟良的记忆,商场应该是在他们背后的位置。
“那边、那边!”
没有人搭理葛钟良。
行,葛钟良忍了,或许他们想到了戎儿达吉不可能还留在商场里。
但是四儿的车速飞快,感觉根本不像是想要找人的样子。
葛钟良憋不住了。
“到底去哪儿找她?”眼看着这车冲着镇子外面开出去,葛钟良急了,“不管她了?”
其实想也知道,肯定不至于,罕穹这一坛老酒要真是陈酿了将近二十年,不可能一时冲动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是,葛钟良余光瞥着身边的大雪人和二岭东,能感觉到,他们俩也不知道罕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葛钟良暗暗咬牙,不论如何,他得想个办法,改改罕穹这个心里有计划但是从来不告诉他们的毛病!
反正既然葛钟良是打开金海的KEY,只要他没在半路上折腾死,那这地方他就非去不可。
那,他必须要撬开罕穹这张嘴,他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葛钟良已经很吃亏了,如果还不能做到消息对等,葛钟良就等着被拿捏得死死的。
葛钟良心中暗暗决定的时候,车已经开出城市。
车子又上了那种坑坑洼洼的土路,葛钟良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他现在知道为什么罕穹他们的车耗损得这么厉害,路况这么差,四儿还是开得飞快,眼睛都不眨一下,周围的房子好像一团雾影一闪而过。
不过,葛钟良还是认出来,这是他们从林子里来的方向,当初丛宁带他去网吧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
莫非是要回林子里去找戎儿达吉?葛钟良一拍脑门儿,对,还是这个比较靠谱。
但葛钟良没想到,他刚放心一点儿,这车突然一个转弯,冲着路边的一排房子拐了过去,葛钟良看到房子的围墙上面用白油漆刷着字。
“养猪场”。
这是什么节奏?!
不等葛钟良纳闷儿,车已经开进了养猪场,二岭东下车跟人交涉,不知道说了什么。
没过一会儿,罕穹亲自下车,其他人也跟了下去。
这地方腥臊恶臭,罕穹走在前面,步伐比平时还慢了一些,他走到那一排养猪的围栏旁边,观察片刻,指了指其中的一头猪。
葛钟良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下午的时候,他们就留在这养猪场,主人做了饭,杀猪菜大锅炖,四儿他们还整了点儿白酒,葛钟良纳闷儿这些人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戎儿达吉没了,他们还在这儿吃肉喝酒?
“你到底想不想找戎儿达吉?”
葛钟良憋不住了,梗着脖子看旁边的罕穹。
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炕上,火炕烧得很热,贴着墙边是一摞被子,就是常见的东北家庭的摆设,罕穹穿着他的披风,就靠在那一摞被子上,揣着手闭目养神,对葛钟良的问题没有半点儿反应。
葛钟良咬了咬牙,心中构想了好几种画面。
揪住罕穹的领子?拍桌子?给他一拳?
怎么立威才能有助于自己接下来跟他谈条件?葛钟良摇摇头,不,这些都没用,反而会显得他很幼稚。
憋了半天,葛钟良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
“你要是以后也这样,什么都不说,那我没法跟你干了。”
这句不是威胁,是实话。
葛钟良思来想去,他觉得任何咋咋呼呼威胁罕穹的行为,都没有力量。
反而在这种情况下唯有说实话,或许还能解决问题。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罕穹终于抬起眼皮。
接着,他拿起了桌上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