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是就地打造的,这是传记里面说的,他说在沙漠里看到了造船的匠人,甚至连纤夫都准备好了。
到了那个时候,罕东临的祖先是这么说的,“吾已知月有异”,也就是说,他知道了这一切都与月亮有关,而且也开始关注月亮。
本来,看海上的风水,其实看的并不是海,而是星象。
人类花了几百年,才研究出来月球引力与水之间的关系,但是古人早就意识到月圆月缺对海平面的影响,甚至于,每种天体不同的运行位置,都会对那片海产生细微的影响,罕东临的祖先应该是比较敏感,连每种星星造成的细微差别,都逃不出他的眼睛,他能根据每种细微变化判断出天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从而,根据星图对比,判断出他们所在的位置,以及海面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体,影响海水的涨落,海水的流动时刻冲刷着海床,和大地配合,推挤出来水下不同的地貌皱褶,他看的是天,判断的却是目不可见的海水之下。
这种事情或许别人不会相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葛钟良怀疑是不是和他特殊的体质有关,不过他还没有和罕穹或者罕东临确认过,总之,葛钟良在第一次听到小和尚说起来星星和人的关系时,毫不犹豫就相信了。
小和尚告诉葛钟良,其实人的身体,五脏六腑,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宇宙,一些修行的人,甚至不需要看日历,只要通过在打坐中感受自己身体的情况,就能判断出是什么日子。
甚至于,身体里的任何细微变化,其实都是受到天体的影响。
甚至于,你在某一刻的某个想法,它并不完全来自于你,而是来自于天体。
甚至于,人的运势,也是由天体操控,由地理改写,是好是坏,都不完全归咎于自己。
葛钟良很久以前就想过这件事情。
大概就是因为没人教育的缘故,葛钟良学习很多事情的时候,全靠他自己摸索,反而能误打误撞另辟蹊径。
在听过了小和尚的解说之后,葛钟良就开始思考运势的问题。
你看,所有给人批八字看命运的人,不管什么门派,都公认同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的命运,不光是属于人,而是属于天时地利人和。
葛钟良时常想,运气,命运,这东西到底住在哪里。
天上的星星轮转,真的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为什么日子不同,人的运气就不同?为什么同样八字的人,住在不同的城市,命运就背道而驰?
假如按照小和尚的说法,这天地其实都住在人的身体里面,和人共同掌控着这个被模糊概念化为命运的东西,那是不是在人的身体里面,就藏着改写一切的密码?
好了,葛钟良的疑惑暂时交给他自己,我们退回来说正事儿。
正当罕东临的祖先揣测一切都与天上的月亮有关时,他看到了那艘船,紧跟着,月圆十五夜到了。
这支队伍出“海”的时候,皇帝曾经给他们一封密信,月圆十五夜,就是打开这只潘多拉魔盒的日期。
他们打开了皇帝的密令,依照上面写着的那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拖着船在沙地里穿行。
而后的事情,葛钟良能猜到。
罕东临的祖先,第一次看到了金海。
葛钟良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长相和罕穹、罕东临一样的古代人,反正葛钟良已经看到了长得一模一样的罕穹和罕东临,觉得这张脸也没什么值钱的地方,借给别人用一下也无所谓。
是这样吧。
葛钟良想到了那个人站在船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葛钟良突然笑了,他觉得那个人当时一定多少有些郁闷,潜藏在疑惑和费解之下,毕竟他们当时干的事情,简直就是神经病。
他想到了无数纤夫拖着船在沙海中艰难前行。
然后,海面出现。
就像葛钟良在罕穹那块金子带来的幻象中看到那片海出现在帐篷门口,大概当初罕穹被那个狂萨带到沙漠里,看到的场景也相差不多。
这些都是后话,葛钟良已经懒得去揣测那张脸当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现在有一个问题是关键,很真实的关键,关系到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月亮在杀人。
这句话在葛钟良耳边回响,好像海面上孤零零的灯塔里发出的钟声,打断了一切海潮的浮动,无比真切地提醒着葛钟良。
这一句,是个关键。
罕东临说了这么多,其实这句话才是关键。
当金海出现之前,会有古怪的事情发生,罕穹之前也是藉此揣测金海会出现在何方。
葛钟良明白了这之间的联系。
罕东临的祖先能观星象,星象导致金海出现,而中间的怪事,只是一些附送品。
他们要去西南,意味着西南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是什么?”
罕东临耸耸肩膀,“一些……传言。”
看样子罕东临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基于人类认知的局限,他将那些事情当成传言。
并不相信。
啧,葛钟良嘬了下牙花子,他都能看到一个从幻境中孕育的人,还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居然还有他不愿意相信的事情。
“总之,你们会去西南一带。”
葛钟良点头。
“那,你要我给你做什么?”
起初葛钟良想的是跟罕东临要点儿钱,他觉得二十万也就是极限了,就算罕东临再怎么有钱,就算特么是印钞厂,印二十万也需要成本。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罕东临直接给了他两百万。
钱太多,真的烫手。
葛钟良意识到,罕东临让他做的事情,应该不同寻常。
“我要你找到这个人。”
罕东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照片,照片很古老,已经褪色,反正就是一张看起来至少和葛钟良年纪差不多的照片,这是葛钟良最直观的感觉,太多细节不做赘述。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竹林,竹林中间是一个老道。
这照片一定是偷拍,镜头不稳,摇摇晃晃,而且,老道是在往前跑,拍照的瞬间,他猛地回头,好像是突然发现了背后有人跟踪,那张脸上充满惊愕和愤怒。
以至于……
葛钟良啧了一声,指着照片,“你做个这样的表情。”
罕东临还真模仿了一下,眉头拧得很紧,嘴角扭曲,一边往下垂,另一边拧得很高,鼻子都皱起来了。
葛钟良拿自己的手机照了一下罕东临。
“你觉得,就这么扭曲的表情,还能看出来这人原本长什么样子么?”
罕东临点点头,觉得葛钟良说的有道理,这个表情的确很扭曲。
但他只是大手一挥。
“他姓穆,你去了,肯定能打听到,这个人很厉害。”
罕东临认为,这个人会是他们接下来寻找金海的过程中,非常关键的一个人。
葛钟良点头将照片顺手塞进兜里。
很快,他会把这张照片再掏出来。
“还有别的事情么?”
罕东临笑了,认真地点点头。
停顿片刻,他说了一句。
“注意安全。”
葛钟良翻了个白眼,冷笑一下。
“老板,你都给了这么多钱,不用再跟我拉近关系了,我的心都是你的了。”
罕东临哈哈大笑,摆摆手。
“不,不是拉近关系,不是寒暄客套的关心,我说认真的,”罕东临顺手端起凉透了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一边擦着胡子上沾的咖啡,一边道:“我说了,我会看风水,你这次过去,有个血光之灾。”
葛钟良又笑了。
“是么?那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