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门口人来人往。
热闹的人流并没能冲散葛钟良心中的恐惧。
他咽了口唾沫。
以前有个什么哲学家说过一句话，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葛钟良心想，那你还是活得不够长。
自从跟罕穹他们混在一起之后，新鲜的事儿尼玛多了去了，每天都能颠覆葛钟良的认知。
他看着四儿。
“回村子里……吃饭？”
四儿乐了，对葛钟良吓得结结巴巴的样子很满意。
“是真的吃饭，”四儿凑近了葛钟良，故意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夫检查了，他们肚子里面真的有吃的。”
死人……吃饭……
葛钟良回想着以前小和尚跟他说过的所有离奇的事儿——小和尚有这爱好，好像是为了表现他是个不同寻常的和尚吧，小和尚喜欢用他的道理来试图推演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藉此表示自己虽然是宗教er，但他是个有脑子的宗教er，不是盲从人士。
但是葛钟良回忆小和尚用过的所有理论，古今中外，不管是圣经还是印度瑜伽，好像没有任何一种理论能解释，人，为什么死了之后还会吃饭？！
除非……
生搬硬套的话，好像有一种解释。
从道家的方式来讲，人有魂有魄，魂清而魄浊，魂通灵，魄通体，据说人死了之后，身体还会保持一些活着时候的习性，怎么说呢，有点儿类似肌肉神经反应。
追溯到很久远以前的年代，道家和医术其实是不分家的，看很多中医典籍里面关于魂魄的理论就知道，魂魄，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玄乎，葛钟良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魂魄很像是身体的某种不可见的操控部分，葛钟良觉得，魂比较像人的潜意识，因为有种说法，说是人的三魂，掌管了人的寿命、财禄和灾衰，而魄更多连接的是五脏六腑，掌管的是有形的身体，像是某种脑神经反应。
很多动物死了之后，身体还会有神经反应，比如蛇，比如青蛙，葛钟良听过一件有意思的事儿，有一家人拿蛇泡酒，结果都泡了一两年，开坛换新酒的时候，那条蛇居然跳出来把人咬了一口，据说那就是神经反应，这个不奇怪，很多人都遭遇过类似的事情，所以说打蛇打七寸，就是摧毁它的神经反射系统，否则就算把蛇头切下来还是会咬人，青蛙什么的也有类似的表现，葛钟良在做牛蛙的饭店后厨打杂，见人把牛蛙的皮剥下来，光秃秃的牛蛙还会不停蹬腿儿。
那么，吃饭，可能是人类最基本的生理反应吧。
要是按照小和尚的理论生搬硬套，那就是，那些人其实已经死了，但是身体还有本能反应，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们的魄还没有离开身体，小和尚曾经用这种理论来解释僵尸死后身体还能行动的道理。
他说这事情也和风水有关，某些地方的风水比较特殊，其实说是风水特殊，主要还是跟那个地方的矿藏成分有关系。
“地上的风水，其实也和天上的星星有关。”
小和尚当时一本正经地指着天上，给葛钟良解释不同行星的主要组成部分，比如水星的铁成分占比高，外层只是硅酸盐的地壳和地幔，里面全都是铁，木星的组成部分中，氢和氦比较多，成分较接近于整个太阳系的原始星云……
诸如此类吧。
小和尚的理论是这样的。
“你知道，老和尚有个天铁做的法器么？天铁，也叫玄铁。”
玄铁这玩意儿，在历史上一直被传得神乎其神，上古以来经常见到各种“玄铁”兵器，不是说黑色的铁，是说天外来物，据说这种玄铁制造的兵器无坚不摧，一方面可能是心理因素，毕竟这玩意儿稀罕，能够得到的人，本来地位就与众不同，拿到这么个东西更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了。另一方面肯定是和它的化学组成有关系，某些天体的成分的确比地球上的铁韧性更强或者密度更大。
小和尚觉得，天上的星星旋转的时候，引力肯定对地球上的一些物质造成了影响，不说别的，磁铁就有正负相吸，最简单的，月亮的引力能对地球上的水造成影响，别的天体肯定也会对地球上的某些物质造成影响，从而构成了地球上的“风水”，他觉得这就是为什么天上星体的运转会对人和某些地方的运势造成影响的原因，比如二黑五黄吉凶煞位，都是随着时间变化，每年各不相同。
简单来说，天上的星星影响地球的风水，地球的风水影响人，抛开风水这个乍一听起来玄而又玄的概念之后，其实就是天体运行和矿物质对人类乃至整个地球包括上面所有动物产生的影响，其实动物感受到的比人还要多，且不说动物能比人更敏锐地感受到地震洪水等灾难吧，就说有些动物会在月圆月缺的时候做出不同的表现，有些动物会在特定季节里做出不同变化，这些都和时间、空间有关。
至于矿物质对人的影响，小和尚不说，葛钟良也深有体会，他在矿场里，就听说有些石头是用来做风水石的，有些矿工很懂这个，偷偷把特殊的矿石拿出去卖，碰到能赚外快的事情，很多人的脑子会变得格外灵光。
而且葛钟良亲眼见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一年，一个矿工晚上喝多了，半夜起来撒尿，不小心掉进矿洞里面，大家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尸体，这事情就不了了之，结果半年之后，有人在密密麻麻犹如蜘蛛网般的矿井岔道里面找到了这个人，时隔半年啊，半年！这人的尸体却栩栩如生，皮肤柔软，甚至连肚子里的食物都没有腐烂，据说就是因为他身边有着某种特殊的矿石。
所以，小和尚将风水和僵尸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用天体和地理的理论来解释这件事情，他说，某些地方的矿藏、地脉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所以尸体埋在某些特殊的地方，会导致尸体僵而不腐，甚至……他后面的理论和萨满的说法有点儿像，他觉得人的魂魄离开身体之后，并没有完全离开这个世界，而是被附近的一些矿物所吸引，这就像是萨满说的，灵魂住在石头里面的理论。
葛钟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按照这种理论，那些人之所以能回到村子里吃饭，假定啊，假定就是和小和尚的这种说法一样，那是不是说，大青龙那边有些什么特殊的磁场，因为天体运转的缘故，以前没有发现，只有在某些特定时间才会出现这种死人回去吃饭的情况？
而这种特殊的磁场，导致金海比较容易在那个地方出现？
嗯……葛钟良咂咂嘴，对自己的智商颇感满意。
对上了。
他觉得这些说法构成了一个还算说得通的逻辑闭环，顿时感觉一切都显得很顺理成章。
葛钟良甚至觉得，死人吃饭这件事情听起来都不那么恐怖了，他甚至隐隐地还有点儿期待，想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刚好，大雪人也从商场里出来了，他去了超市，大包小包带了很多日常用品和吃的。
东西装好车，晚上他们好好睡了一觉——这个他们，是除了葛钟良以外，他和戎儿达吉睡一个房间，葛钟良发现戎儿达吉的精力格外充沛，她学东西很快，而且求知欲就像个水龙头一样，一旦开闸放水就收不住了，整个晚上她一直在房间里面到处瞎鼓捣，葛钟良半睡半醒的时候就闻到房间里一阵烟味儿，一看，是戎儿达吉在学他抽烟，还咿呀咿呀喊着“抽烟”、“抽烟”。
搞得葛钟良哭笑不得。
天亮的时候，戎儿达吉才稍微睡了一会儿，葛钟良已经彻底睡不着了，百无聊赖的时候，他斜眼瞥了眼戎儿达吉，看到她的脑壳上面，有个地方在一下下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