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一秒的错乱，在葛钟良的心中好像天崩地裂，但是一切又迅速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反倒是水中仙看着葛钟良的眼神有些嫌弃，搞得葛钟良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做错事的学生，水中仙则是那个老师，那眼神看得葛钟良还有点儿理亏，他悄悄打量了一下水中仙，发现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只见水中仙清了清嗓子，对着葛钟良招了下手，示意让葛钟良站在他身边。
他这才冲着水中仙走过去，接过了他递给自己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棍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上面缠着好像是藤蔓一样的东西，好几根。
“九龙棍。”
好像是看出了葛钟良的疑惑一样，水中仙主动回答了一句。
正当葛钟良还想问问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用的，就听到房间里面突然响了一声。
那声音不大，十分清脆，葛钟良顺着那声音响起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有点儿惊住了。
只见就在那供桌旁边摆着一样东西，不大，也就二十公分那么长吧，是条黄铜做的龙，龙身上有十二个凹槽，刚刚就是一枚铜珠从那凹槽里面滚落出来。
是个计时器。
葛钟良曾经见过这东西，也认识，都是在博物馆里面的老物件儿，而面前这个从成色来看，应该也是古董。
看到这东西居然出现在这破道观里面，倒是让葛钟良颇感惊讶。
没想到水中仙有点儿家底，这是内有乾坤。
不过，那声音响起之后，葛钟良回头再看水中仙，发现他的脸色凝重了几分。
“要开始了。”
葛钟良心里骂娘，这水中仙说话没头没尾，葛钟良突然意识到，也对，这才是他的风格——就像这道观仿佛是世外桃源一样，水中仙也好像完全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面，似乎他的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已经不太习惯怎么跟人沟通，说起话来，也没有想让别人听明白的意思。
不过这会儿没工夫细问，葛钟良就看到水中仙从他那宽袍大袖里面抽出了一枚板子。
月光之下，葛钟良看到那板子散发着一种温润的光亮，看起来好像是玉质的。
只见水中仙先是把那板子举起来，举得高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声音很低，听不清楚是在说什么。
葛钟良悄悄往水中仙身边凑了凑。
还没等他听清楚，水中仙突然提高了音量。
“进宴！”
这突然一嗓子，把葛钟良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肩膀都蜷缩起来。
紧跟着，周围的笑声突然一下齐刷刷地停了！
人的笑声，有个很奇怪的规律——来得快，走得慢。
不信你可以试试。
笑，都是很突然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突然引得发笑，最终慢慢收敛。
但是突然停下来的笑声，相当诡异。
就像此刻，葛钟良看着那些人上一秒还咧嘴笑着，但是下一秒所有人都噤声了，就像是有一把刀将那笑容拦腰砍断！
还没等葛钟良从那诡异的恐惧中抽身而出，突然就看到所有人都忙活起来——
原来，进宴说的就是开饭！
葛钟良看到那桌子周围的人都开始动手，没有人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了饭菜就往嘴里面塞，那感觉不像是吃饭，好像是打仗一样。
要说狼吞虎咽……仿佛也不是。
葛钟良愣愣地盯着那些人，他的脖子转到一半儿就停了下来，半天都维持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一时间都忘了挪动，是那些人的动作太奇怪，让葛钟良完全忘了其他。
起初他还没明白奇怪的地方到底在哪儿，但是看了一阵之后，葛钟良恍然大悟！
这些人没有嚼！
他们不像是吃饭，反而像是填鸭，葛钟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直接将一整个大馒头塞进了嘴里，然后腮帮子连动都没动，就看到那脖子咕噜动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没停，下一口饭菜已经塞进了嘴里！
这他妈绝对不是吃饭！
葛钟良脑门儿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水中仙。
清冷的月光落在水中仙的脸上，只见他的脸也好像一块玉雕一样——在月光的笼罩下，葛钟良突然意识到，其实水中仙长得很好看，那张脸就像是个瓷娃娃一样，非常精致。
但是，太精致的东西，总会有些匠气，就像此刻水中仙的脸，葛钟良看着那张脸，总觉得那像个模具做出来的人偶。
反正不像活人。
葛钟良咽了口唾沫，贴到了水中仙的身边，轻轻用肩膀推了一下水中仙的肩膀。
“你说吃饭，就是请他们吃饭？”
水中仙的脑袋稍微动了一下，蜻蜓点水似的点了下头。
葛钟良沉吟片刻，又问了一声……
这一声，他的声音有些艰涩，是有些艰难地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声音。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葛钟良都没有用“人”这个字。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一切，但是他就知道，这些尼玛绝对不是人。
“是人牲。”
水中仙说了这么一句，葛钟良没听明白，当时他还不知道那个“sheng”到底是哪个字。
就在这时，葛钟良听到身边响起了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葛钟良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戎儿达吉，他一回头，就看到戎儿达吉的肩膀耸了起来，浑身紧绷地看着眼前那群人，目光之中显然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葛钟良攥着戎儿达吉的手腕，将她往身后拽了拽——尽管对戎儿达吉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是面对这么一群家伙，葛钟良不敢让戎儿达吉轻举妄动，他心中有种感觉，这些家伙，分分钟就能把戎儿达吉撕碎了咽下去，就像他们此时吞咽着饭菜一样，嚼都不嚼。
但也正是戎儿达吉这一声提醒，葛钟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盯着面前这群人，突然看到他们的口中涌出了阵阵黑气——这就是让戎儿达吉发出低沉吼声的东西。
起初那黑气只是从一个人的嘴角涌动出来，但是逐渐越来越多，仿佛是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里面钻出来，而且还有些吃力，葛钟良看到随着那黑气涌动，那人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起来。
旁边，水中仙的眼睛稍稍瞪大了，葛钟良意识到，这就是水中仙在等着的东西。
那黑气还挺长，葛钟良不禁暗暗攥起了拳头，好像在替那东西使劲儿一样。
然而就在那东西已经伸出来大概有二十多公分的时候，剩下的一些猛地全都蹿了出来！
黑气一下掉在地上，速度极快，一下蹿上了水中仙刚才插在地上的香！
紧跟着，黑气好像一条游龙，在地上盘绕，围着那几根香绕来绕去，眨眼之间的功夫已经游走进了大殿！
葛钟良眼睁睁看着那东西一下冲着那祖师像的嘴里蹿了进去！
对！葛钟良一下便认了出来！
这特么是他白天在祖师像里看到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