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穹解释的方式有些拗口，在这里，我们还是换用葛钟良的方式来解释。
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被人类分成了二元对立的，一定要有一个黑和白，有一个好和坏。
有人说，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切都在变化，而变化的目的，似乎就是在寻找一种平衡。
就像好和坏之间，总在寻找一种中和，就像跷跷板。
而好和坏之间也维持着这种变化，就映衬了那句，否极泰来，物极必反。
这其中最奇怪也最微妙的地方就在于，人人都以为，好的事情一定会吸引来好的事情，其实不然，当好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吸引来坏的事情，来制造一种平衡，坏，也是如此。
这倒是和葛钟良看到过的一种理论非常相似——在他努力试图改变自己命运的过程中，曾经看过很多古古怪怪的闲书，其中有一本是讲赫尔墨斯的，到现在，就连听着这些神话长大的欧洲人也不知道赫尔墨斯到底是虚构出来的神明还是真正存在的人类。
但是翠玉录，却是很多人都听说过的，也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翡翠石板。
就比如现在很多人奉为圭臬的吸引力法则，就是翡翠石板中的一条，据说一共是有七条，很多人以为掌握吸引力法则就能掌握人生，但殊不知那只是翡翠石板上记载的秘密之一。
另外一条，就是摆锤法则，也叫平衡法则，葛钟良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些信服的，不为别的，据说当初最早翻译翡翠石板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牛顿，光是这么一条背书，就足以让葛钟良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刮目相看。
摆锤法则，则如其名，说的就是当一样事物的特质达到一个极值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向相反的方向移动，也就是吸收相反的特质。
按照这样的说法，葛钟良看着那神像，感觉它正在和戎儿达吉之间寻求着某种平衡。
神像，代表的自然是负面的特质，不过戎儿达吉身上代表着的是正向的特质，这个倒是葛钟良想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想明白的——有些逻辑思路需要绕个圈儿，看似是在绕圈，或者，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说，应该叫做返璞归真。
就像戎儿达吉，她虽然有时候非常彪悍，对于生死好像没有人类那种特殊的概念，但这反而恰恰是她单纯的表现，戎儿达吉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万物之女，代表的反而是天地之间最单纯也最本能的东西。
恰恰，与那神像所吸收的负面能力相反。
此时葛钟良就看到那神像好像是一块磁铁一样，仿佛在疯狂地与戎儿达吉中衡着某种能量。
见到戎儿达吉手上的变化，罕穹眼中似乎是闪现了一丝满意的神采，应该是因为他的想法得到印证而相当满意，这才松开了戎儿达吉的手，只见她的手还没能马上被挪开，是罕穹使了点劲儿，才将她的手从那神像上拽开。
“我想的没错儿，”说到这儿，罕穹转头过来看着水中仙，脸上一如往常是那种胜利者应有的姿态，只见他耸了耸肩膀，“这神像的神窍在哪儿？”
神窍。
听到罕穹说出来这个词，水中仙的表情仿佛还有点儿惊讶，愣了一下，才走上前去，只见他的手搭在神像的肩膀上，深吸了口气，仿佛是有些纠结，片刻之后，水中仙才叹了一声，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二岭东和大雪人，让他们帮了把手，将那神像翻了过来。
葛钟良的好奇心一下就蹿了起来。
他知道神像都要开光，还要往里面装一些特殊的东西，据说只有经过了这些步骤，神像中才真的有神明的力量。
一般而言，都是些类似五谷、符咒之类的东西，还会有一些特殊的东西，代表神像的五脏六腑，对于这个，葛钟良一直很嗤之以鼻——神像那么努力成为神，就是为了摆脱这个世界的束缚，人却因为自己思想的桎梏，非要加上些似是而非的故弄玄虚，要满足他们的逻辑认知，把神拉到和他们一样的水平，才能认可神的身份。
不过这会儿葛钟良看得很专注，一方面是想知道，既然这神像能够有着能够吸收人的业障的能力，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神窍，一方面也想知道，那些蛇在哪儿。
然而……
事情好像是超乎葛钟良的想象，却又好像是冥冥之中绕回来，与他的想象相符。
只见那神像的底部，出现了一个出乎他们意料的东西，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葛钟良第一个反应就是转头去看罕穹，只见罕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在那神像底部，封着神窍的地方，居然是一个骷髅头！
天灵盖十分圆润，贴着地，上下颠倒——这就是葛钟良觉得奇怪，却又与想象相符的地方。
他就知道，这神像有点儿邪门儿。
但罕穹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讶异，冲着二岭东和四儿使了个眼神儿。
这两人不知道是一直这么天不怕地不怕，还是被罕穹训练出来的，居然完全百无禁忌，只见四儿摸出了甩棍，他那甩棍收起来之后只有小孩手臂长短，在后面有个机关，翻了一下，从里面露出了匕首的刀刃，四儿将刀刃压在那天灵盖上，手指一翻。
葛钟良就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周围的封泥碎裂，四儿将那脑壳从神像底下撬了出来，翻手放在桌子上。
这下，什么禁忌都没有了。
罕穹看了一眼，拉开了衣襟，葛钟良的心头一紧，隐隐猜到了什么。
重头戏来了。
要不是罕穹摸出来这东西，葛钟良差点儿忘了他们是干嘛来的。
只见他摊开手掌，手心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东西。
一小块小小的金子。
罕穹轻轻地，将那金子放在了天灵盖上。
葛钟良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紧张地盯着那金子，同时，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绷紧了，感觉眼神就像是雷达一样，余光没有放过整个房间的任何地方，包括从大门口望出去的门外。
他在等待。
葛钟良看到四儿和二岭东他们脸上也露出了和自己相同的神情。
那是金海的魅力。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葛钟良回头看了一眼，挪动了一把椅子，惬意地坐在那骷髅头的对面。
水中仙没吭声，也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但是葛钟良明显看到他那宽袍大袖下面的手微微攥紧了。
也在期待着什么。
时间，入水一般，正在一点一点地过去，如果不是太阳缓缓升起，葛钟良差点儿以为时间已经凝固在这儿了。
不过稍稍在发生变化的，不只是太阳，还有水中仙的手。
他的手从紧攥着的拳头，逐渐舒展开来，最后摊开，疲倦地垂着。
是最初的兴奋，就像被拉扯过度的皮筋一样，逐渐失去活力。
葛钟良也是如此，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听到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鼾声，大雪人已经睁着眼睛睡着了。
然而，罕穹一动不动。
甚至，外面的村民都动了——水中仙来到门外，用香灰抹在他们的口鼻处，然后，这些村民就像是梦游一样离开，大概是回家了。
时间没有凝固，但是事情发展的进程，就这样凝固了，以不易被察觉的缓慢速度向前龟行，连葛钟良最后都没撑住，靠在墙边沉沉睡去。
傍晚的时候，葛钟良睁开眼睛，看到罕穹他们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但是他没动，其他人也不敢动。
葛钟良无味地撇撇嘴，就在他捉摸着要不要去找张床好好睡下的时候，葛钟良看向自己的脚边。
青砖石上，缓缓地荡漾起一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