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坟这事儿，葛钟良思来想去，就只有四儿，是最佳人选——他比鬼还凶。
带着四儿往山上走的时候，葛钟良打量着那铁锹上面的铁锈，想到刚才水中仙那掩盖不住的惊讶，葛钟良嘴角的笑意就忍不住地往上挑着。
不知道那些坟以前是不是水中仙用这铁锹刨的，不知道那墓碑是不是用这铁锹埋的，反正葛钟良一点儿也不怕水中仙猜到他要干嘛。
对，他就是怕水中仙猜不到。
反正现在葛钟良巴不得让水中仙知道他的计划，只有水中仙知道了——你要拿这个跟我交换？不，不好意思，这个我有了。那个？哈哈，那个我也有了。
水中仙知道葛钟良的兜里有什么，才会费尽心机让他去想，拿什么好东西来跟自己交换。
想到这儿，葛钟良走得更加卖力。
天快黑了。
不知道罕穹他们进展得顺不顺利，葛钟良有点儿着急，他还想赶在晚上之前刨出来点儿什么，然后赶紧回去看看道观里的情况，既然罕穹将掌控权交给他，葛钟良总得拿出来点儿成果，他想看看还能不能从那些吃饭的人身上挖出来什么古怪。
正当葛钟良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瞥见了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四儿没看见，葛钟良也不提醒，心里一阵暗笑，眼睁睁就看着四儿被那墓碑给绊倒了。
跟葛钟良一样。
不过四儿的反应和葛钟良不太一样，他摔在地上，心里还有点儿恼怒，抬起头来一看是个墓碑，四儿想都不想，直接对着那墓碑就踹了一脚。
好家伙，说他比鬼还凶，葛钟良觉得自己这判断一点儿错都没有。
只见四儿踹了一脚还不解气，从地上坐起来之后，抽了那墓碑一把，“当不当正不正的，你说你在这儿干嘛！”
后来，葛钟良也知道了四儿的历史，这家伙死里逃生不是一次两次，当然了，刚开始也有求神拜佛怕鬼祟的时候，但是久而久之发现什么神佛妖魔都不如自己，四儿倒是也坦然了。
豁到地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既然碰着你了，那就不算你倒霉，”四儿骂完了之后，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拍了拍那墓碑，“来吧，就是你了！”
说完，四儿抬起头来看了葛钟良一眼，“我不知道你要刨哪个，反正别拦着我，这个我刨定了！”
四儿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个孩子赌气一般，不过葛钟良知道他也没那么二百五，四儿的眼神儿刚才往那墓碑上瞟了一眼。
这张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怎么着五六十岁了，葛钟良发现这些道士们有个特点，虽然面容不一样，有的很年轻，有的老得厉害——看起来比正常人要更加干瘦，但是眼神都矍铄有神。
以前小和尚说过，其实这个和他们不太吃东西有关系。
不管什么宗教，在吃这个方面多少有点讲究，举个例子，说佛教吧，总讲究一个过午不食，他们有一种说法，说这是慈悲心，因为饿鬼晚上出来，但是他们吃不了东西，按照佛教的描述，饿鬼是一种长得肚子很大但是脖子很细的鬼，嗓子跟针眼儿一样，什么都咽不下去，就算是勉强咽下去了，嗓子眼儿里会有火喷出来，食物到了喉咙里就会烧焦，但偏偏肚子很大，总是填不饱，时时刻刻都活在饥饿难耐之中，所以才叫饿鬼。
当初听到这个的时候，葛钟良还歪着脑袋打量着小和尚，“你们和尚不是天天讲究不打诳语么？那这个，也是真的？”
小和尚那时候好像没有回答葛钟良吧，是真是假，他的确没看到过，他要是一口咬定就是真的，反而好像是打诳语，但是经典上就是这么写的。
八成，是真的？
反正佛教的讲究是，晚上不吃东西，是因为人吃饭的动静，在饿鬼心里听起来十分聒噪，你想呗，吃不到还要听别人吃，这声音会让饿鬼起烦恼，而佛教的规矩就是不让众生起烦恼，所以强调这个过午不食。
但据说，这也是为了促成修炼，比如禅定，就是要在空腹的状态下，吃饱了反而会昏沉。
道教的说法更朴实一点，就是为了修炼。
小和尚说，这玩意儿要是用科学来解释，其实还是性命双修的部分，吃得越少，其实对身体越好，大部分人以为吃饭是为了增强体力，获得能量，殊不知，人身体里面最耗费能量的，不是搬砖。
消耗能量最少的，是体力劳动，其次，是脑力劳动，也就是说一个人哪怕坐在那儿不动，脑子里面想的多，也会耗费很多的能量，为什么心思多的人老得快，葛钟良觉得这就是个贴切的解释。
但是耗费能量最多的，你绝对想不到，那就是消耗食物。
吃的越少，人反而才是最有能量的。
修炼的人认为，人的色身只是个皮囊，脂肪也好，肌肉也罢，够用就行，所以很多修行人看起来干瘦，但是非常有力。
那种力量，不是从身体能力上来判断的，更多的是一种感觉，一种精神力量，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看起来消瘦的修行人，眼神却格外有力。
葛钟良此时看着那老道的照片，明显就有了这个念头，而且这一下解释了为什么葛钟良看到那么多照片，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个相似之处，能够在第一时间让葛钟良将这些人都联想到一起的，不是他们的名字，而是这眼神。
这个墓碑里的这位，叫穆原下火。
葛钟良有点儿想笑，他这个长相，的确很下火。
四儿肯定是也发现了那双眼睛和水中仙看起来很像，嘴上说什么今天不管是不是都非要刨他，是开玩笑的，他是看出来了这人肯定和水中仙有关。
都不等葛钟良亲自动手，四儿已经起身，往两只手里吐了口唾沫，两只手一搓，抓起了锹杆就卖力干了起来。
葛钟良站在旁边看着。
按照他的预计，之前也算是刨顺手了，知道这坟埋得不深，就凭四儿这架势，犯不上葛钟良动手。
但是他没想到，四儿刨了半天，竟然连棺材的影儿都没看到，倒是四儿，满头大汗，人也开始有点儿烦躁，抬起头来看着葛钟良一瞪眼睛。
“你就在这儿干看着么？大爷？不来动动手？”
葛钟良连忙也跟着下锹，但是四儿这铁锹抡起来，葛钟良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贴着四儿开出来的地方往旁边挖。
这坑越挖越大，眼看已经有一米多深，四儿一边刨着，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看这坑挺好，要是什么都刨不出来，这个就归你了！”
葛钟良撇撇嘴，没吭声，心里也有点儿犯嘀咕。
难道，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葛钟良有点儿烦躁。
人都喜欢规律，喜欢一件事情在规律之中一成不变，但是殊不知这世界最不变的，就是一切都在变化之中。
只是，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却不愿意遵循。
就像现在，葛钟良脑门儿上的汗越来越多。
如果他的揣测错了，那么就说明他之前的推论，可能都要被全盘推翻。
这么一想，葛钟良就有点儿摆烂，他这人性格就这样，如果按照算命的说法，像罕穹那种人，一看就像是紫微星坐命，皇帝一样，做什么事儿脸上都写着四平八稳，那么葛钟良特么很有可能是破军星坐命，破坏欲很强。
反正这会儿他开始乱刨起来。
刨着刨着，人都快要有点儿气急败坏的时候，葛钟良突然眼前一亮。
有了。
这一铁锹下去，葛钟良就知道手底下的感觉不对劲儿，果然，借着脑袋顶上的蜡烛探头一看，葛钟良就看到了棺材的一角。
葛钟良不由得搓搓手，有点儿兴奋。
对不住，今天就拿你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