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钟良带着四儿往前走着,这会儿他能明显感觉到,四儿已经懵了,他这会儿老老实实地跟在葛钟良后面,像只乖顺的猫。
老天代替葛钟良,教育了四儿一把。
他们一路往前走着,其实有了前面这座坟打样儿,后面的事儿就轻松多了。
葛钟良和四儿很快就摸到了经验,他们连开了六座坟,葛钟良才发现,原来最初那个人皮,显得顺理成章了——他们在后面分别挖到了手,小腿,胳膊和躯干。
别的都还好,都在情理之中。
躯干有点儿意思,葛钟良不知道这个动手的人是谁,但是心底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许的佩服。
尼玛他是怎么把人切得这么碎的呢?
肠肠肚肚,都切得规规整整,葛钟良有种感觉,他觉得这人好像是被冻硬了之后切割成这样的,那么问题来了,葛钟良认识个屠宰场干活儿的小子,个头儿很小,干干瘦瘦的那种,一看就是那种挨打都没能力还击的。
但是人这种物种很好玩儿,越是看起来没有攻击力的,越喜欢装强弄狠,大概是心里面总觉得不安全,觉得只有把凶狠写在脸上,才能让别人害怕自己。
那小子平时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再惹我我就把你切割了”。
不同的人听到这话反映各异,葛钟良没欺负过这人——他从来不欺负那种连油水都榨不出来的人,所以葛钟良对这话倒是不怕,也没有什么敌对情绪,就是觉得好奇,他专门找这人问过。
“怎么切割?”
“我们屠宰场有切割猪的机器,”这小子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放光,好像他人生中的全部能量,没有用来滋养这个身体,而是用来滋养他心中强大的恨意了,“冻得硬邦邦的猪,好几百斤,用那机器,能直接从中间……”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格外的咬牙切齿,嘴角还挂着笑容,好像感觉很痛快一样。
“直接就这么,咔咔咔……”
对,葛钟良听过之后,心悦诚服,觉得有点儿道理,平时切肉也是这样,肯定是冻僵了的比较好切。
就是不知道……葛钟良打量着他挖出来的腔子,不知道在这深山老林别说冰箱,就算有冰箱也不通电的道观里面,这个人是怎么被切成这样的。
等到葛钟良和四儿已经翻过了两座山头的时候,俩人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四儿嘴里叼着烟,摆弄着指甲,从手指盖儿里往外抠着泥巴,一脸专心致志的样子,等到一根烟抽完,四儿噗地一声吐掉烟头儿,斜眼看向葛钟良。
“还挖哪儿?”
葛钟良没吭声。
不挖了。
六个坟包,葛钟良已经挖出了规律,他翻出来那张纸,看着上面标出来的六个圈儿。
尸体是被零碎分布在六个地方的,葛钟良打算拿着这张纸去问问二岭东,据说二岭东多少会看点儿风水,葛钟良记得自己以前听过一个故事,不算故事吧,有那么几年特别流行去south藏,都说是去洗涤心灵,葛钟良没钱去,但是为了和别人吹牛的时候不打奔儿,他看了不少攻略,说是那边有几座寺庙特别有名,当年文成公主进藏的时候,看到那地方的地图,是个仰着躺着的魔女,所以盖了几座寺院,分别盖在那个魔女的手脚关节上,用来镇压她。
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像个抽屉,这个说法还是以前挖参人跟葛钟良说过的,葛钟良发现挖参人的记性特别好,他跟着挖参人追过几年的走参,就是那个人参娃娃,据说有年头的人参成精了,会走,所以要把走参出现过的地方都记住,这玩意儿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两次,记住了地点,方便他们做排除法,葛钟良趁着挖参人心情不错的时候,问过他是怎么把这些地方记下来的。
“不能太使劲儿,太使劲儿去记住吧,就相当于你告诉你的脑子,你记不住,就是轻轻松松的,看过了,脑子自然而然会记下来,这玩意儿,”挖参人当时指了指他那个已经没剩几根毛的脑袋,“比你想象中的好使。”
后来葛钟良发现也是如此,越是那些轻轻看过之后并没有刻意去背的东西,越是能够格外清晰地记下来,然后在需要的时候,会自动地跳出来。
就像现在,葛钟良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用来吹牛的谈资,此刻会如此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葛钟良下意识就觉得,目前这情况,和那个镇压魔女的感觉有点儿像。
且不说是不是镇压,总之,这些尸体零散分布,肯定是为了完成同一件事情。
至于为什么要挖坟?
葛钟良没给四儿解释。
他没有看到金海里面的情况,当时出现的那个长得像水中仙的家伙,还有那些人头,没看过那个情景,自然也理解不了葛钟良在做的事儿。
他就是隐隐感觉,这些坟和那些人头有关系。
而且目前的情况也印证了葛钟良的想法,他挖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看到人头。
葛钟良想到这儿,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不管水中仙藏着什么秘密,肯定就在这儿了。
可惜就是今天晚上没赶上去看看那帮村民吃饭的事儿,下山的时候,葛钟良和四儿聊起来那事儿。
“吃了么?”四儿愣了一下,“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葛钟良也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四儿。
他这种喜欢逞能的性格,嘴里是憋不住屁的,看来,是真不知道。
葛钟良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儿,看到他那一脸茫然的表情,来了兴致。
“你们那天晚上都经历了什么?”
说到这儿,四儿的表情更加茫然起来。
按照葛钟良对四儿的了解,那天晚上葛钟良没在,他突然问起四儿这件事情,这家伙肯定少不了山呼海哨一通,让葛钟良明白他的掉队错过了什么精彩片段。
但是看着四儿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就是跟着老大往前走,就是跟着那些人,然后……”
四儿说,不知道怎么着,好像是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周围都黑了,那种一片漆黑,就连身边密密麻麻的树都不见了,然后,他好像是知道自己进了一座道观,进了宴席上,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全然没有概念。
那种感觉很奇怪,用四儿的方式来形容,他觉得在那时候,他的身体不是受他自己控制的。
中间,好像有一段空白。
但是又隐隐感觉好像的确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葛钟良没吭声,砸着嘴看着四儿。
他们吃了那宴席上的饭菜,但是四儿他们是被动的,只有罕穹是主动的。
不过当时葛钟良光顾着盯着那些黑蛇,还有罕穹的反应,根本没工夫看四儿他们的情况。
这时,葛钟良就看着四儿眨巴着眼睛,认真地想着什么。
“好像,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肚子里空空的,你知道那种饿了好几天的感觉么?不,你肯定不知道,反正就是……”
四儿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