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钟良盯着戎儿达吉看了半晌，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就好像是盯着一个字看着时间长了会觉得那个字变得陌生一样，葛钟良此时盯着戎儿达吉，鼻子眼睛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却怎么都辨识不出来她到底是谁。
直到罕穹的手按在了葛钟良的肩膀上，他这才算是彻底回过神来。
脸颊上还有一阵火辣辣的疼，葛钟良马上明白了这痛感是从何而来，抽他耳光把他叫醒这种事情，肯定是不劳罕穹自己屈尊来做的，葛钟良看到站在罕穹旁边的四儿和二岭东，二岭东的脸上有些歉疚。
葛钟良此刻却只想道谢，要不是害怕自己贸然连连道谢会吓到二岭东，让他觉得自己脑子不正常的话，葛钟良早就已经说出口了。
感谢二岭东把他叫醒。
能从刚才那一幕中醒来，且不说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光是醒过来这件事情，已经足以让葛钟良心中一百二十分的感恩。
戎儿达吉还在对着葛钟良低沉地怒吼着，仍旧是那种预警的声音，葛钟良下意识看了下自己身后左右。
来吃饭的村民们已经离开了，葛钟良的背后空空如也，不知道让戎儿达吉产生这种反应的东西究竟在哪儿。
不过这么左右看了一圈儿之后，葛钟良马上反应过来。
“我一直在这儿，没动过地方？”
不用对面的人回答，葛钟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面前的饭菜已经撤下去了，不过葛钟良的手上还有菜汤洒在上面留下的痕迹，看样子，葛钟良的确是一步没动。
“那我刚才那算是灵魂出窍？”
葛钟良诧异地看着罕穹，等待他给出个答案。
“不，”罕穹摇摇头，“你就在这儿，不管是身体还是魂魄，都没有离开过，是你刚才到了他们的意识中，或者说……”
罕穹咂么着嘴，仿佛在确定着该用怎样的措辞才能解释清楚。
但是葛钟良心中似乎是有了种答案。
小和尚曾经说过，修炼的人，修炼到了
最后会发展出来五种神通。
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
前三者不用解释，光听名字就知道什么意思。
有意思的是后面两种。
一种是他心通，一种是宿命通。
他心通，是能知道对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以前葛钟良不相信，觉得这种东西听起来太玄乎，但是后来看看罕穹就知道了，罕东临说过，罕穹能够感知到别人的想法，看样子就和他心通是一个意思。
至于最后的宿命通，顾名思义，说的是能够知道别人的宿命。
葛钟良不知道这种神通究竟会以怎样的形势展现出来，他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个国外的电视剧，一个人能够知道别人过去发生的事情，任何人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一本书一样，翻开之后，能看到过去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历史。
反正，他的想象力到了这里也就是个极限了。
但是刚才经历的事情，加上罕穹并不明确的解释，给了葛钟良一部分想象空间，让他一下就想到了宿命通。
或者这才是宿命通真正的展现形式——就好像进入了那个人的身体和记忆，将他曾经遭遇过的事情再体验一遍。
“也就是说，我刚才，是看到了某个人的记忆？”
罕穹点点头。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吧？万物相连。”
没错儿，罕穹曾经给葛钟良介绍过这个概念，是在解释葛钟良的能力的时候，按照罕穹的话来说，人和人，乃至世间万物，都是由地水火风组成的，只是有一个边界。
人有躯体作为边界，石头有石头的边界，这是将所有的事物分割开来的方式。
小和尚也说过一个类似的……听起来好像是神话的故事。
盘古开天地的故事，人人都听说过，不过，仅仅只到盘古结束生命为止，一般人知道的是，盘古的眼睛化为了日月，血液化为江河湖海，骨头和肌肉化为了山川。
但是小和尚用另一种视角重新解构了这个故事。
如果没有将山川河流定义为山川河流的话，它们其实都是盘古，既然都是盘古，那么肯定互相之间是能够沟通和联系的。
科学上承认一种说法，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藏匿于万物背后的集体智能，某个著名电影里面也讲过这种概念，叫做母体。
假设，所有的万物都是由母体而来，那么这个曾经是一个整体的母体，也可以理解为神话故事里的盘古，它本身是一体的，自然是能够互相沟通。
小和尚曾经做出个大胆的揣测。
其实天地之间只有一种集体智能，这个智能……就像盘古一样，千千万亿年间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直到它在这个混沌状态中呆腻了，想要一些新鲜的体验。
于是乎，它将自己分裂，就像盘古，开天辟地，然后将自己划分成了无数个个体，有的是花，是他想得到成为花的体验，有些成为草木山石，也是如此，有些成为了好人，是因为他想体验做好人的感觉，那么有些就成为了恶人。
总而言之，那总体的智能将自己分裂开，就是为了得到各种更多的体验。
而为了让这个体验变得更加真实，为了能有快乐、痛苦和绝望的感受，他将自己作为那个无所不能的整体的意识给封印住了。
就像一个人进入电脑游戏中进行体验，为了玩得尽兴，抹除了自己是游戏之外的操控者的概念。
这个倒也说得通，有些武林高手真正达到巅峰的时候，不是也爱玩个什么绑住一条胳膊跟人打的游戏么，增加一点儿游戏难度，为自己找找乐子。
葛钟良觉得这就很像是投胎转世的概念，每一次开局重启。
反正，来回推敲了好多次后，葛钟良觉得小和尚这个揣测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非常圆润，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来什么破绽。
也是因为有了小和尚这些理论，葛钟良才能非常丝滑地接受后来罕穹告诉他的概念。
而葛钟良身上最特殊的地方，也是罕穹之所以选中他的原因，就在于葛钟良身上的“边界”比较模糊。
他能和地水火风产生直接的沟通，自然也能和其他生物，乃至……如果石头有记忆，别怀疑，石头真的有，而葛钟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能直接从石头的视角看到在石头周围发生的事情。
这是一种连接，有些说法管这个叫yoga，瑜伽，也就是合一状态，有些管这个叫什么阿卡西图书馆，就是从世界中下载过去记忆的方法，有些宗教管这个叫宿命通，就是刚才解释的那一大串。
反正言而总之，之前种种只是概念，今天，因为水中仙这顿不太好吃的饭，葛钟良有了真切的体验。
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