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钟良觉得有些恍惚。
他现在……是在沙漠中么?
眼前铺天盖地的景象,显然是黄沙无疑,可是面前的这艘船却让他无法解释。
为什么在沙漠中会有一艘船?
葛钟良看着那艘船,如果不是身体不受他控制的话,葛钟良真的很想抽自己一耳瓜子,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随即心里的声音和快给出了答案。
“是我,”罕以齐的声音有点儿得意,“这艘船是我的。”
葛钟良觉得罕以齐真的很像小孩儿,字里行间都是一股臭显摆的意思。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葛钟良在心中默默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罕以齐交流,可谁知就在他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的时候,突然面前的画面便发生了改变。
“我觉得……”
黑暗之中,是一个声音骤然率先响起,然后,仿佛这声音长出了一双无形的小手,帮葛钟良拉开了黑暗的帷幕。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薄纱衣服,上面用金线绣着龙纹,衣服沾了水,在身上若隐若现,非常旖旎,可惜了是穿在一个男人身上,要是女人,活活美死!
葛钟良在脑海中疯狂思考着明朝的人大概都穿什么,但是凭着他仅限于电视剧而来的知识,肯定是没看过这样的大场面——他们在澡堂子里。
这玩意儿,应该叫……御用大澡堂?
反正葛钟良看到整个房间里面热气升腾,一个浴池大概有三米见方,应该是汉白玉砌成的,水里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时不时还能看到几片花瓣飘过来。
在那个年头泡澡都泡得这么骚气,再加上紫色龙袍,毫无疑问,肯定是皇帝。
不过这个视角让葛钟良非常意外。
他……不,应该说是罕以齐,他居然是在澡堂子里面泡着,和皇帝平起平坐的架势。
皇帝自顾自地念叨着什么,从他那字里行间,葛钟良听出了个大概——沙漠里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在那年头被叫做天降异象。
而接下来的话就是为什么要让罕以齐这个占星官亲自过去的重点。
皇帝觉得,这事情或许与修道成仙有关。
但凡是人,活在世界上总要有个追求,普通老百姓追求衣食住行,皇帝在吃穿用度方面已经顶了天,那就只能追求一点高深的。
这说法格外合理,而且这么一想,让罕以齐这个深谙观星的人过去,更专业。
“陛下,我且只问一句。”
在这话痨皇帝面前,罕以齐就只说了一句话。
“倘若,仙境真在其中,陛下可否会亲自进去?”
“那是自然,不过……”
皇帝的眼神儿瞟了一下。
其中的鸡贼气味简直不要太浓郁。
你想想,一个吃饭都要让别人先尝毒的主儿,必然是让别人先替自己进去。
葛钟良感觉自己的嘴角若有似无地扬了扬,他透过这具身体,感受到了罕以齐的轻蔑之情。
“只是,这样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还望陛下三思。”
罕以齐撇下这么句话,站起身抄起了旁边的毛巾就走。
只是在毛巾扬起的过程中,葛钟良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幻。
罕以齐好像一个高深的魔术师,仅仅只是动动手,便可以让这世界在他眼前切换自如。
葛钟良顿时感觉,这家伙比罕穹还要高出不知道多少段位。
他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越发浓郁。
而眨眼之间,富丽堂皇的皇宫,已经变成了一片破败的城镇。
说是城镇都有点儿恭维,大概也只能算是个村子,刚走到村口扫一眼就能看到所有房子的尽头。
房子是土坯房,已经和漫天黄沙融为了一体,他们顺着村子中间最宽阔的路往里面走着,前方不远处有个看起来好像小食店的房子,门口挂着个黄色的幌子,葛钟良感觉或许它本身并不是黄色,只是被风沙给同化,融为一体了。
总而言之,他对这个村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这太普通了,普通到不值得专门为它想出什么形容词。
正当葛钟良这样想着的时候,身体已经走到了那个小食店门口。
门口摆着一张桌子,旁边七零八落摆着几只椅子,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
葛钟良对这个男人还是有点儿印象。
他太瘦了。
瘦得夸张。
一阵风吹来,那身衣服在他身上晃来晃去,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稻草人身上套了一件衣服,而且还是个偷工减料的稻草人,干瘦得好像连稻草都舍不得往里面多填充一些。
这个时候,罕以齐的手冲着男人就去了,只是刚伸出去一半儿,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顺手抄起了桌子上的筷子,对着男人的背后戳了一下。
葛钟良心中不禁感觉想笑,这个做派还是和罕穹很像,有种洁癖,那是源自于骨子里的高傲,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配污染他们的手。
然而接下来一秒,男人的反应打断了葛钟良的思绪。
只见他的身体好像枯木一样歪倒。
的确是枯木,葛钟良甚至听到了咔嚓一声断裂的声响,紧跟着就看到男人的身体从中间折成两半儿,腰椎往上的位置,直挺挺地落在地上,下身却还在凳子上坐得四平八稳。
葛钟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只是一个心理上的动作,他现在并没有身体,只是寄存在罕以齐的身体里,只是罕以齐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让葛钟良的惊讶好像一个哑炮一样没有地方发泄。
男人身子中间的断口还能看到白骨,以及枯瘦得好像在路边风干了好几个月的羊肠子。
他的确是个人,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可葛钟良宁可看到身体里面出现的是风干的稻草。
这家伙……干成了这个样子?葛钟良心说这特么的就连金字塔木乃伊的制作者要是见到了恐怕都想过来学学手艺。
一个人怎么能干瘪成这个样子?
正当葛钟良诧异的时候,心里已经响起了罕以齐的声音。
“他,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不,不是他,是他们。”
被罕以齐提醒了这么一声的同时,葛钟良发现罕以齐抬起头来,视线飘向了远方,葛钟良这才发现……
在前方的房子里,几乎是每个房子里面,都能看到这样的干尸。
形态各异。
有些弯着腰正在担水,有些两两站在一起,好像正在说话,还有的爬上梯子好像想去房顶上拿什么东西。
葛钟良刚才都没有发现,只因为这些人枯黄干瘦,完全被风沙给浸染……
也不对。
葛钟良马上知道了其中缘由。
因为人潜意识觉得人除了睡觉和死了之外,都是会动的,这种静态的东西,让葛钟良完全没有往“人”这个方面想。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
这些都是人。
都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