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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掌控魏忠贤,先抄他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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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何为天下!哪怕血流成河,哪怕天下烽烟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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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帝那番再造乾坤的宏伟蓝图彻底铺陈开来,德州驿馆的这间小小房间,仿佛化作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之口。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烈焰的气息,灼热得令人窒息。 卢象升与田尔耕,一个心怀荡平宇内之志的武人,一个渴望以酷烈手段匡正乱世的酷吏,此刻皆是热血上涌,胸膛中激荡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恨不能立刻提刀策马,为面前的皇帝去将那江南的万丈波澜,踏为平地。 然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景之下,杨嗣昌嗅到了那股焚尽万物的焦糊之气。 方才还因被委以重任而心潮澎湃的杨嗣昌,此刻一张素来从容的脸已由潮红转为一种近乎透明的煞白。 他并非畏惧,只是,细细思量之下,他总觉得自己的每一次推演,似乎都通向同一个结果。 那不是国库充盈、四海升平的煌煌盛世,而是一片赤地千里天下糜烂的修罗场。 他额角上渗出的细密冷汗,不是因为恐惧君威,而是因为清晰地预见。 他身侧的侯恂,亦从最初的震惊与激动中缓缓回过神来。 作为曾经的东林名士,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被皇帝轻蔑地称为蠹虫的士绅们,在大明这棵参天巨木的根系深处究竟拥有何等盘根错节深入骨髓的力量。 他们不是藤蔓,他们就是树根的一部分! 看着天子那年轻而坚毅得近乎冷酷的侧脸,两人心中那份敬畏正与更深沉困惑激烈地交织着。 在短暂到令人心悸的死寂之后,杨嗣昌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与血液。 他颤巍巍行了一个前所未有之郑重的五体投地大礼,声音沙哑得如同被戈壁的风沙磨砺了数十年。 “陛下……臣,有一忧,萦绕于心,如芒在背,不吐不快。此非臣畏难惜身,苟且偷安,实乃为我大明江山之永祚,社稷之安危而计!” 皇帝的目光落在杨嗣昌身上。 “讲。”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凝聚了泰山之重,压得整个暖阁的空气都为之一沉。 杨嗣昌没有起身,他依旧以最卑微的姿态伏在地上,但接下来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化作了石破天惊的霹雳,将这间暖阁内刚刚燃起的狂热之火瞬间浇灭! “陛下,您之"经纬新政",尤其是那"官民七三之分"的税额定法,在臣看来已非寻常理财之策,亦非祖宗朝变法之术……”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素来精光四射的眼睛里,此刻竟闪烁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与赴死般的决绝。 “……实为……改朝换代!” 他加重了“改朝换代”四字,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心力。 “此举,是在废黜我大明立国二百载,乃至秦汉以降千年之久,"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政体根本!陛下您所动摇的,是整个士人阶层赖以存身立命之根基啊!” 话音落定,卢象升与田尔耕脸上的亢奋与狂热瞬间凝固。 他们可以不惧千军万马的冲锋,却无法不被这等直指国本诛心泣血的论断所震慑。 杨嗣昌没有停。 他知道,一旦开口便再无退路。 他没有空泛地谈论阻力,而是以缜密得令人发指的逻辑,为在场众人清晰地推演出当今大明足以绞杀任何改革的,环环相扣的绞索。 “其一,为"清议"之绞。”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条理分明,字字清晰。 “陛下之圣名,不出三月,便会被天下读书人污为"桀纣"、"炀帝"。江南之书院,杏坛之讲会,皆将化为檄文之渊薮,四方传抄,日夜声讨陛下"与民争利,废弃祖制,行酷吏之政"!届时,物议沸腾,谣诼四起,民心动摇,国本将危于旦夕!” “其二,为"政令"之绞。” “陛下欲行新政,需仰赖天下官吏。然则,自朝堂六部九卿,至地方州府县衙,天下文官,十之八九皆出身士林,或与之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他们甚至无需公然抗旨,只需以"微恙"、以"老迈"、以"无能"为由,消极怠政,阳奉阴违。陛下之煌煌政令,恐将出不了这德州驿馆!届时,大明之天下,将陷入前所未有之政令不行、上下隔绝之瘫痪!” “其三,为"兵祸"之绞。” “彼辈于乡梓之地,经营数代,广蓄田产,豢养乡勇家丁,根深蒂固,俨然土皇。一旦被逼至绝路,狗急跳墙,必会借"清君侧"之名,煽动无知之流,揭竿而起!届时,我大明内有流寇蜂起于秦晋,外有建奴虎视于辽东,若东南膏腴之地再起内乱,三面受敌……国,将不国矣!” “其四,亦为最烈者,为"生计"之绞!” 这最后一条,才是杨嗣昌眼中最致命,也是最无解的杀招。 “江南之丝,松江之布,景德镇之瓷,两淮之盐,武夷之茶……天下货殖之利,其背后,无一不是巨室大族的身影。他们甚至无需动用一刀一枪,只需联手罢市,囤积居奇,关闭织坊窑场。不出半年,京师物价便会腾贵,百业凋敝,军需不济,流民遍地!无需敌国来攻,我大明,便已从内腑自溃!” 这四重绞索,如四条巨蟒,从舆论、行政、军事、经济四个方向,死死缠住了“经纬新政”的咽喉。 它们层层递进,每一条都足以让任何一位雄心勃勃的君主望而却步。 田尔耕听得眉头紧锁,他引以为傲的缇骑可以拿人,却拿不了悠悠众口,更无法让已经关闭的作坊重新开工。 卢象升那紧握的铁拳上,也渐渐渗出了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这并非一场单纯的军事征伐,而是一场遍及四海的全面战争。 然而,杨嗣昌的远见,还不仅于此。 “陛下,纵使新政功成……亦有无穷后患。” “地方仅留三成之税,恐不足以应付本地之官吏俸禄、营造修缮、教化之需。权责不一,上下掣肘。为求弥补亏空,地方官吏必然会于正税之外,另立苛捐杂税之名目,其盘剥之烈,催逼之酷,恐将远胜今日之"火耗",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些无告的升斗小民。” “其二,”杨嗣昌的声音愈发沉痛,“为谋财源,彼辈或将目光投向土地。或勾结奸商,倒卖官田;或以营造"功绩"为名,强征民地。长此以往,国法虽严,地方之腐败只会愈演愈烈,走上以地生财之邪道。此非长久之计,实乃饮鸩止渴,遗祸子孙之道啊!” 一番话毕,杨嗣昌重又叩首于地,声泪俱下:“陛下,臣万死不敢阻挠圣意,然此策一出,天下震荡,社稷存亡,皆在旦夕之间。望陛下,三思而行!” 整个暖阁,死寂无声。 杨嗣昌的分析,句句诛心,其逻辑之缜密,推演之清晰,令人无法辩驳。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将对手未来所有可能的杀招、变招,乃至更深远的布局,都一一摆在了棋盘之上,以血淋淋的现实昭示着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是一盘通往毁灭的死局! 面对这近乎绝望的剖析,年轻的皇帝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朱由检没有反驳,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看着伏在地上,浑身因恐惧与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杨嗣昌,然后,轻轻地,却又无比决绝地,挥了一下手。 那是一个充满了无上威严与浩瀚蔑视的动作。 蔑视那所谓的四重绞索,蔑视那所谓的士绅集团,蔑视那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所谓的天意与人心。 “杨卿所言……”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不是在回应臣子的谏言,而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事实。 “……朕,都知道。” “国事艰难,犹如重疾缠身,非用雷霆猛药,不足以起沉疴。你所说的那四重绞索,朕不仅想到了,”皇帝泛起满怀杀意的冷笑,“朕,还为他们备好了——断头台。” 他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锥射向田尔耕。 “田尔耕,锦衣卫的诏狱,还装得下人吗?” 田尔耕闻言,那双阴鸷的眼中凶光一闪,他猛地躬身,声音嘶哑而兴奋:“回陛下,诏狱虽满,然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诏狱?臣,随时可以为陛下清空几城出来!” 皇帝微微颔首,又看向卢象升。 “卢象升,你新军操练的火枪,还够不够用?” 卢象升霍地起身,甲胄未穿,却自有金戈铁马之气,声如洪钟:“回陛下,臣麾下将士,枪已擦亮,弹已满膛,只待陛下一声令下!” 皇帝笑了,那笑声里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霸气与冷酷。 “好!” “朕,就是要让他们,打出所有的底牌!” “清议汹汹?朕的皇家报社,会刊印出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家中田产几何,佃户几人,放贷几许!让天下百姓看看,谁才是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的罪魁祸首! 政令不行?朕在观政进士和军中,早已备好了一批敢任事、能任事之人,谁敢撂挑子,朕就敢换了他! 啸聚作乱?那正好,为朕的清丈土地大业,扫清最后的障碍,让那些无主之地,尽归朝廷! 货殖为难?那更是好极了!正好将他们的产业悉数查抄,收归官办,其利,尽充朕之内帑,以为北伐建奴之军资!” 他一步一步走下御阶,站到杨嗣昌的面前,俯瞰着他。那眼神,仿佛神明俯瞰着凡尘。 “哪怕血流成河,哪怕天下烽烟四起,哪怕我大明要因此陷入数年的动荡与内乱……” 皇帝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般的决绝。 “朕,在所不惜!” 这番话,将杨嗣昌所有的理性推演砸得粉身碎骨。 他绝望地发现,在皇帝这种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任何后果的绝对意志面前,他所有的为江山社稷计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皇帝,根本不在乎这个“江山”,会不会先被他自己亲手打碎!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侯恂,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然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侯恂抬起头,那张儒雅的脸上此刻双目赤红,他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声音颤抖地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他心中,也盘桓在大明所有士大夫心中的,那个终极的问题。 “陛下……臣,冒死叩问……” “您……究竟为何,要与"天下"为敌?!” 他加重了“天下”二字。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是孔孟之道,是祖宗礼法,是维系大明数百年的纲常秩序,更是他所代表的,那个“与天子共治”的文官群体! 这不是一次质问,而是一个即将背叛毕生信仰的殉道者,向他将要追随的皇帝发出的最后一声,关于存在与意义的叩问。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横贯天地的闪电,瞬间劈中了在场所有人的灵魂。 杨嗣昌、田尔耕、卢象升,他们全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皇帝。 他们也想知道。 支撑着这位年轻君王走上这条注定鲜血淋漓,孤寂无比的荆棘之路的,到底是什么!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精神几近崩溃的侯恂。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重新走回那幅巨大的舆图之前,背对着众人。他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房间,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的光明与黑暗,都纳入其中。 “侯恂,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朕,也先问你一个问题。” 朱由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何谓"天下"?” 不等侯恂那混乱的思绪做出任何反应,皇帝猛然转过身,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冰冷,而是洞穿了历史千年迷雾深邃而锐利的光。 “是你口中"与朕共治"的士大夫吗?是那些手握万民生死,却只知结党营私,于朝堂之上空谈心性、清谈误国的所谓贤臣名士吗?” “是你出身其中,盘踞地方,兼并土地,荫庇族人,视国法为无物,视百姓为刍狗的所谓乡贤耆老吗?” 皇帝的语速越来越快,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无形而沉重的鞭挞,狠狠抽在侯恂和杨嗣昌的心口之上! “朕告诉你,他们不是!” 他提高了声调,那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彼辈,不过是以文乱法,以言乱政,不事稼穑,不操耒耜,而坐享天下之利,自成一派的私党而已!一个通过垄断经义、把持官职,从而将盘剥之术变得名正言顺冠冕堂皇的利益之派!” “利益之派”! 这四个字虽非他们所熟知,但其意却如钢针一般,精准地刺入了他们思想的最深处!刺得侯恂和杨嗣昌头晕目眩,浑身冰冷! 皇帝踱步到桌前,拿起那本德州知州呈上来的,做得天衣无缝,数字完美的“黄册”,脸上充满了无尽的轻蔑。然后,他随手一扬,那本凝聚了无数官吏“心血”的册子,便如一片枯叶般飘落在地。 “你们饱读圣贤之书,满口"王道之治"、"仁政爱民"。可朕在你们那浩如烟海的书中翻来覆去,皓首穷经,所见者,唯"食人"二字而已!” “你们的"仁政",是让天下农夫,终其一生,劳苦耕作,面朝黄土背朝天,然其所获之粟,自存者不足三成,其余七成,皆要以"田租"之名,流入地主士绅的粮仓!此非仁政,此乃敲骨吸髓之术!” “你们的"王道",是让朝廷税赋,从中央到地方,层层加码,正税之外有火耗,火耗之外有陋规,而你们自己,却手持"与国同休"之优免特权,坐拥万贯家财,一分一毫的税银都不用出!此非王道,此乃蛀空国本、饮鸩止渴之法!” “你们的乡贤,一边在乡里放着九出十三归的"子母钱",让无数自耕之农家破人亡,最终只能卖妻鬻子,沦为你们的佃户;一边又趁机以脸颊兼并他们的田产,完成了所谓家业最原始、最血腥的积聚!此非教化,此乃以邻为壑,囤积生计之源,行强盗之实!” 皇帝以最朴素却最不容辩驳的语言,将这个传承千年的那张温情脉脉的“仁义道德”面纱撕得粉碎,露出了底下那血淋淋的,关于财富与分配的残酷真相。 “你们,早已不是国家的基石。” 皇帝看着失魂落魄的侯恂,一字一顿地宣判,每一个字都如同巨石,砸入深潭! “你们,是附着在我大明这条行将就木的巨龙身上吸食其骨髓,啃噬其血肉,让其日渐衰弱,动弹不得的——附骨之疽!” “所以,朕,不是要与天下为敌。” “朕,是要为我大明这条龙刮骨疗毒!即便要刮下三层血肉,朕,在所不惜!” 侯恂已经彻底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皇帝终于走到他的面前,低头看他。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更宏大,更悲悯,也更坚定的火焰! “你问朕,为何如此。好,朕今日,便告诉你。” “因为朕看过九边军户的军籍,三代人,五代人,戍守边疆,连名字都未曾改过。他们为国流血,他们的家人,却在后方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因为朕见过易子而食的灾民,他们临死之前,不是在咒骂朕这个天子无能,而是在向着京师的方向叩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能有一个好收成!” “因为朕知道,我大明的江山,我大明的财富,是江南的织女,一寸一寸织出来的;是景德镇的窑工,一件一件烧出来的;是全天下的农夫,一锄头,一锄头,从土里刨出来的!他们才是为了大明,为这片土地增添每一分价值的人!” 皇帝的声音,在这一刻充满了愤怒与无尽的威严,响彻了整个房间,也仿佛要穿透这窗墙昭告天下! “朕的"天下",是他们!是那亿万沉默的、被盘剥的、被压迫的,却依然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的,劳作者!” “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本体!是华夏的根!” “所以,朕不在乎史书如何写朕!如果维护天下士绅的利益便能名垂青史彪炳千秋,那朕,宁愿成为遗臭万年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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