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模样。
江南出才子,亦出美人。
这个姑娘说不上多美,她的眉略粗,她的眼略小,她的肤色略黑,她的嘴唇也略厚。
但她的身材很好。
该骄傲的地方很骄傲,该谦虚的地方很谦虚。
典型的葫芦形身材。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铁衣叹息了一声:
“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那姑娘瞪了他一眼:“又饮酒了?杜郎中不是说叫你不要喝酒的么?”
铁衣嘴角一翘:“有朋自远方来,若不饮酒何来的乐子?”
那姑娘又看了看陈小富等人,手里的湘妃扇摇了摇:“我怎么没见过你的这几位这么、这么好看的朋友?”
铁衣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他看向了陈小富,脸上的神色颇为无奈:
“她便是朱丛书朱老先生的孙女朱小蝶。”
如此介绍了一句,他又看向了朱小蝶:
“这位陈公子从临安而来,他是来参加这次平江书院举办的这场文会的。”
“对了,你刚才说知府大人将你爷爷请去了我家……是不是陈爵爷来我家了?”
朱小蝶眉梢一扬脖子一扭,她也没有回答刘铁衣的这个问题:
“你就是这样将我介绍给你的朋友的?”
铁衣顿时没辙,他又嘀咕了一句:“算是我的、我的未婚妻!”
朱小蝶眼睛一瞪:“怎么能说算是呢?”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婚书白纸黑字写着的,你的爷爷和我的爷爷都在那婚书上落了印章也盖了手印……”
她似乎想要发飙,但毕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她双手本已叉腰又顺势放了下去。
她走入了凉亭,竟然冲着陈小富等人道了一个万福,那言语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小蝶见过诸位!”
她直起了身子,大大方方的那么一站,又道:
“我与铁衣在四年前订的婚书,按照咱们江南的规矩,我虽尚未嫁入他刘家,但已经是他刘家的人了!”
“陈公子你们既然是铁衣的朋友,那便也是我朱小蝶的朋友!”
说着这话,她看向了春来大爷,又道:
“春来大爷,今儿个晚上咱们就在您这里定一桌席面,铁衣这个人你知道的,他除了对蚕细致温柔,对其余事、即便对我,他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
“这中午肯定又是在你这白吃白喝了一顿!”
“今儿个晚上我朱小蝶请客……朋友来了怎也要款待好,”
说着这话,她坐在了刘铁衣的身边。
放下了手里的那把湘妃扇,取了茶壶又站了起来,她竟然挨个的给所有人都斟了一杯茶。
她又回到了刘铁衣的身边,瞪了刘铁衣一眼:
“陈爵爷上午便去过你家!”
刘铁衣吓了一跳:“你们去我家的时候他已经走了?爷爷是如何给他说的?”
朱小蝶忽的掩着嘴儿一笑,竟然显出了几许温柔:
“刘爷爷没有见他!”
这话一出,春来大爷和刘铁衣都惊呆了!
刘铁衣咽了一口唾沫:“我爷爷这辈子都谨小慎微,这老了胯下还长出蛋来了?”
朱小蝶面色一红,伸手就在刘铁衣的胳膊上扭了一把。
刘铁衣吃痛,大叫一声:“哎呦!”
朱小蝶怒道:“你还叫!怎么说话的?”
“不会说话就闭嘴!”
“叫你读书叫你读书,你偏要去养蚕,是不是和那些蚕农打交道打的多了连话也变得粗鲁了?”
朱小蝶如此数落了刘铁衣一番,她又看向了陈小凤,脸上的怒意顿时消失,随之浮起了一抹歉意的微笑:
“陈公子既然是他的朋友当知道他这人那脾气。”
“我家铁衣其实、其实在外人面前还是、还是懂得礼节的,就是喝了两杯酒之后在朋友的面前便会露出他的本性来。”
这姑娘看着寻常,但这番动作言语却令陈小富刮目相看。
她就这样三言两语间看似数落了刘铁衣一顿,却又在所有人的面前给刘铁衣打了个圆场。
她显然比刘铁衣谨慎许多。
心思儿更是要细腻许多。
因为这里还有一个安小薇,刘铁衣那句话一来对他爷爷刘公公显得有些不尊重,二来当着姑娘的面、即便是熟悉的姑娘,也不应该说出那句话来。
这朱小蝶不好意思的又道:
“铁衣与刘爷爷相依为命,你们大抵不知道他与刘爷爷之间那深厚的感情。”
她放轻了言语,为刘铁衣说这句话做出了解释:
“他们是爷孙,却相处的有如、有如朋友!”
“在家里他们爷孙二人说话就很随便,这我是知道的,我也常说他没大没小,但他却说刘爷爷其实很喜欢他那样。”
“他说真正的亲密无间就是不要那么讲究。”
“所以他在家里对刘爷爷的称呼是……老头子!”
这样解释了一番,她又看向刘铁衣,面色愈发的认真了起来:
“陈爵爷吃了个闭门羹,刘爷爷其实很担心!”
“他说陈爵爷如此年轻就手握大权,万一他记仇……我就问你,你这是不是就害了刘爷爷?”
刘铁衣顿时一愕,朱小蝶又道:
“不就是管管织造司么?你又不是管不了!”
“那地方的犄角旮旯你都熟悉!”
“那里面的所有工人你都认识,里面的师傅你也认识,你本来就喜欢和蚕、和那些织机、和丝绸打交道,现在人家陈爵爷亲自来了这里想要请你出马,你却不敢了!”
“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你怕什么呢?!”
“既然陈公子他们都是你的朋友,那在朋友的面前我朱小蝶也想问你一句!”
“刘铁衣!你是个男人么?!”
她如此一番话,此间愈发寂静。
就连陈小富也紧闭着嘴,颇为打趣的看着微微垂头的刘铁衣。
想要看看他如何回答他这性子刚柔的未婚妻如此一问。
刘铁衣沉吟三息:“有些事你不懂!”
朱小蝶嘴角一翘:“是,我一个姑娘家,你认为的那些大道理我确实不懂。”
她的话锋忽的一转:
“但我懂一个男人当有担当而不是去逃避!”
“我懂一个男人应该站在前面为家人挡住风雨!”
“我还懂一个男人得人之赏识当识抬举!”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铁衣啊,赏识你的人是陈小富陈爵爷!”
她眼角的余光不作痕迹的从陈小富的脸上扫过,语重心长的又道:
“你可知道集庆的钱老给我爷爷的来信中是怎么赞美陈爵爷的么?”
铁衣微微一愕,便听朱小蝶说道:
“钱老说,他是大周的希望之光!”
“钱老还说,他与众不同!”
“钱老两朝元老,他何曾如此夸赞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