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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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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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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没有打算与玄霄阁硬碰硬,那接下来的动作,应该是立刻销毁余杭郡内的证据。 然后暂避风头。 “再来说范大人这条线。 这么厉害的下属被杀,他这会恐怕在惊疑不定。” “知道与你有关,却不会再贸然行事,便是要查,那也是暗中摸排你的背景,不会简单的杀一个毫无威胁的妇人出气。” 没有脑子,只会滥杀之人,便是坐上这个位置,也坐不稳当。 显然范锷不是这种人。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在他们双方调查忌惮的时间内,找到他们谋逆的铁证。” 赵启泽松了口气。 陆逢时分析的在理,母亲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次日破晓,余杭城北贫民区。 一个瘸腿老乞丐哆嗦着将竹筒塞进官府悬济院信箱,筒内则是赵启泽用炭灰写的密信: 告余杭范氏书 尊府庶子贩卖蜀锦于黑市之事,吾已录证于漳州胡商伊本西纳。 若吾母伤,账册当呈御史台! “妙!” 暗处窥探的赵启泽低呼。 范锷的庶子范正超确实长期走私蜀锦,这个是他来余杭郡数月查到的。 但要说证据,其实并没有。 这个时候有没有,已经不重要。 范锷不想将此事捅到御史台,被政敌抓住把柄,就必须立刻派人去漳州,探查此事真伪。 信很快送到范锷手上。 “确定是赵启泽的笔迹?” 一四十出头的,身材精瘦,面色略微发黄的男子躬身答道:“看到信后,属下立刻让人取来赵启泽誊抄的簿册,字迹的确出自一人之手。” 范锷银牙几乎咬碎:“他什么时候认识的胡商?” 史恒远:“这个,属下还在查。” 他一脸阴郁的盯着面前的幕僚,显然这个回答令他十分不满。 “兵分两步,派一拨人立刻去往京中方向拦截书信,另外你亲自去漳州调查那个胡商。” 胡商是往南走,但赵启泽既然能从墨先生手中逃脱不说,还将人反杀,焉知没有其他的后手,他不能马虎大意。 “是,属下立刻去办。” 事情吩咐下去后,范锷立刻起身回府。 那个庶子,跟他说了多少次。 不要为了那些蝇头小利坏了大事,就是不听。 范府书房 “去把那个逆子给我叫过来。” 雕花梨木门被猛地踹开,范正超醉眼惺忪地撞进来:“爹,大早上的扰人清梦,我还没睡” “啪!” 话音未落,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已印在范正超脸上,“现在醒了吗?” 宿醉的他,脑子顿时清醒了大半。 “爹,你打我?!” 范正超不可置信喊道。 他从来没有挨过打,尤其是被打脸。 范锷咬牙切齿,将一本账册拍在桌子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范正超瞥见账册内容,剩下的一半酒彻底醒了,却仍旧梗着脖子狡辩:“爹,这肯定是有人污蔑我。” “污蔑?” 范锷突然揪住他衣领拽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棂。 院中两名被抽打的满身血污的胡商趴在地上哀嚎,范正超一看,正是他走暗线的接头人! “他们已经交代,你还嘴硬。” “爹,爹,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较真,儿子也只是想攒些体己钱而已!” “府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 范锷松开手,将窗户关上:“想挣钱没问题,可你也要将屁股擦干净。如今你私运禁物一事被人抓到证据,若是捅到御史台,我也救不了你!” 朝廷明令: 丝绸、瓷器偷税,按偷税金额执行杖刑。 他走私的力度,可以将他打残。 打死也是可能的。 范正超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跪地抱住范锷大腿:“爹,你救救儿子,儿子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范锷一脚将人踹翻:“蠢货!” 往常看他有些机灵劲,没想到如此上不得台面。 走私就走私,偏生被人抓到把柄。 生生乱了他的计划。 范正超被一脚踹翻在地。 但又马上爬过来,继续抱住他爹的腿:“爹,您最疼超儿了,不能不管呀!” 范锷长长叹了口气。 生气归生气,但该擦的屁股还得擦。 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大计。 范锷声音低沉:“将与你有关的胡商,还有替你做事的人名字都写下来,记住一个也别落下!” “儿子现在就写。” 范正超爬起来,几乎半扑倒在书桌旁. 范锷是在第七日收到漳州那边传来的消息。 漳州的确有个叫伊本西纳的胡商,可人家三个月前,就已经离港了。 收到这个消息,范锷提心吊胆。 各种可能性在脑子里面闪过。 四个月前,赵文杰发现他们的秘密,被墨先生手下杀掉。 本来是要毁尸灭迹,可不知怎么的,还未来及动手,就有人寻来,来人好死不死竟是死者的妻子,另有一名驾驶牛车的男子。 两人将赵文杰尸身运回家中安葬。 墨先生手下回来禀报后,为了万无一失,让他再去赵家村查探,看看有无遗漏之处。 暗中一日后,发现赵文杰的魂魄竟然还在。 便想着让他魂飞魄散,彻底处理干净。 哪知设下的灭魂符被人给破了。 吓得他属下连夜回了余杭郡,却将此事给隐瞒了下来。 当然了,范锷只知赵文杰的尸身被运回赵家村,并不知晓他魂魄尚在一事,因为墨先生那个属下怕被怪罪办事不利,将此事给瞒下来了。 不然也不会有陆逢时这几个月的安稳。 赵文杰死了,不可能将他的事情告诉赵启泽。 那就说明,赵启泽是事后察觉到赵文杰死的蹊跷,才会跑来余杭郡调查。 如此,照时间推算,他就算拿到证据,也是这个月的事。 又怎么可能提前三个月,就将证据交给胡商? 可若这事是赵启泽信口胡诌。 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漳州那边有个叫伊本西纳的胡商? 范锷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余杭郡城外破庙,赵启泽也在问陆逢时这个问题。 “这个啊。” 陆逢时笑道:“四个月前,我去黎溪镇买罗盘,恰巧碰见一个胡商,他找我算卦,启程时,无意中听见他说要在漳州靠岸,与一个叫伊本西纳的朋友一起回程。” 反正伊本西纳已经在海上,范锷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不能将之如何。 等他们再次踏入大宋,还不知何年何月。 这不,正好可以利用这个人转移范锷的视线。 “只是,范锷此刻怕是已查清胡商离港的真相,下一步定会全力搜捕我们。” “要的就是他查清。” 陆逢时透过残破的窗户看向窗外,“当他发现我们扯出胡商是虚张声势,反而会更忌惮我们真正的杀招。” “弟妹的意思是?” 她看向赵启泽,眼神沉静:“范锷此刻必然恼羞成怒,认定我们虚张声势。 越是如此,他越会像疯狗一样扑咬,试图找出我们真正的杀招所在。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目标"。” 她转头,指尖凝结水汽,在地面勾勒出余杭郡简易图,上面有三点微光闪光: 城东转运使司、漕河头渡口以及城北贫民区的位置闪烁着。 陆逢时收回手指,水汽地图瞬间崩散。 她要了赵启泽一根头发,又从怀里摸出一张裁剪成人形的黄符纸,指尖蘸着朱砂,快速勾勒出几道繁复符文。 “这是引踪符?” 赵启泽认出此乃基础符箓。 “是,也不是。” 陆逢时手下不停,“寻常引踪符只能标记气息,引敌追踪。 我稍作改动后,以你头发残留的气息为引,辅以五行幻行之术,让它,暂时成为"你"。” 最后一笔落下,符纸人形泛起微弱的灵光。 竟活生生出现一个和赵启泽一模一样的人,只要不碰,普通人根本发觉不了。 “接下来,等着看好戏吧!” 运河码头,卯时三刻 晨雾未散,码头上已是人声鼎沸。 苦力扛着麻袋喊着号子,船老大吆喝着指挥装卸。 小摊贩推着热气腾腾的早食摊子穿行其间。 一个身穿青布长衫,身形单薄的书生低着头,脚步略显急促地挤在人群中,朝着一条即将离岸的客船上走去。 他的身影在薄雾和人群的掩护下若隐若现。 几乎就在“书生”靠近跳板的瞬间,码头阴影处,三个看似寻常苦力的精壮汉子眼神陡然锐利。 他们对视一眼,快速朝书生靠近。 待距离不到半丈距离,他们动作迅猛的往书生身上扑去。 其中一人五指如钩,狠狠抓向书生肩头。 然而,等他触碰到便感觉,自己像是抓了一团气,转瞬即逝。 这人因为太过用力,又没有着力点,身子猛然向前冲去,而前面就是江流。 “噗通——!” 是重物掉进河里的声响。 同时,一张符纸飘然落下。 探子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张符纸。 就在他指尖触及符纸的刹那,呼啦一声,符纸无火自燃! 瞬间化作一团明亮的金色火焰,却又在顷刻间熄灭,只留下一小撮飞散的灰烬。 奇异的是,那灰烬并未随风飘散,而是在空中盘旋凝聚,而后清晰地浮现出一行细小却刺目的金字: 范大人,漳州那场戏,可还有趣? 金字只维持了一息,便彻底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两个密探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落水的那个奋力扑腾,还是乘客大喊,有人落水,快救人,他们才回神。 赶紧将同伴救起离开。 几乎同一时刻,城东转运使司衙门深处,甲字三号仓区外围。 守卫森严的库区大门紧闭,只有几个漕丁在附近例行巡逻,清晨的寂静中,一阵微风悄然拂过。 突然,无数洁白的纸线如同凭空出现,纷纷扬扬地从仓库高耸的屋顶飘落下来! 纸钱轻薄,洋洋洒洒覆盖了仓区门口的青石板地。 “哪来的纸钱?” 巡逻的漕兵愕然抬头,伸手去接。 然而,当纸落入掌心,他们才惊觉异样,那并非寻常祭祀用的粗糙黄纸,而是洁白的宣纸! 每张细小的纸片上,都用极其精细的笔触勾勒着两幅图: 一副是麻袋破裂,腐败发黑的谷物; 另一幅,则是掀开一角的油毡布下,码放整齐,寒光隐现的制式长刀和鳞甲! 这是甲字三号仓内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好!” 漕兵队长脸色煞白,失声惊呼,“快通知范大人,有妖人作祟!”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刚刚抵达衙门的范锷耳中。 他铁色铁青,带着心腹幕僚史恒远和一众护卫,疾步冲向甲字仓区。 当他赶到时,地上已铺满薄薄一层“罪证”。 范锷弯腰捡起一张,看着那清晰的画面,手指用力握紧,将纸张揉进掌心,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这不是画,这是抽在他脸上的耳光! “赵启泽的同伴?” 史恒远问出声。 “你问本官,本官问谁去?” 赵启泽的确有同伴,可他同伴的身份,还没来及去查。 就算是墨先生查了,他也没有及时告知。 特么的,现在人死了,那名同伴的身份就成了一个谜。 就在这时,飘落的纸钱仿佛完成了使命。 毫无征兆的自燃起来。 没有烟雾,只有一片幽冷的青色火焰瞬间腾起,将所有纸钱吞噬殆尽。 火焰熄灭后,青烟袅袅上升,并未散去,反而在空中诡异地凝聚在了一起,而后出现一行细小金字,如同码头那一幕重现。 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嘲讽: 玄甲兵士,与君共赴黄泉! “玄甲”二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范锷的心口! 他们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此事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那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何知晓这么多。 墨先生他竟是毫无察觉。 “噗!” 范锷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被他强行压下。 他死死盯着那行渐渐消散的金字,眼中血丝密布,拇指上一枚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扳指“咔嚓”一声,硬生生被捏的粉碎! 为官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和暴怒。 “好!好手段!” 范锷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杀意,“他们这是在示威!在嘲笑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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