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连营。
火光将夜空映照得一片通红,巨大的军营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盘踞在邾城之外。
孙望带过来的一万五千精锐,经过这几日招兵买马,加上城中青壮踊跃参军,已经扩充到了整整六万。
而在军营的另一侧,是吴胜麾下的六万降兵。
他们被解除了武装,集中看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忐忑与不安。
孙望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一边,是士气高昂、眼神狂热的新军。
另一边,是垂头丧气、前途未卜的降卒。
他没有长篇大论,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校场:“从今日起,你们有两条路可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愿意解甲归田者,每人发放三两银子作为安家费,即刻便可离去。”
话音落下,降卒之中一片哗然。
他们预想过各种结局,被坑杀,被收编为奴隶,或是被派去当炮灰,却唯独没有想过,还能拿着钱回家。
“第二,”孙望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愿意留下,继续当兵吃粮的,既往不咎,与我麾下将士一视同仁。但军法无情,敢有二心者,杀无赦!”
短暂的寂静之后,降卒之中,一名校尉猛地单膝跪地,声嘶力竭地吼道:“我等愿追随主公,万死不辞!”
一人跪,百人跪,千人跪。
最终,六万降卒,除了万余人选择归家之外,剩下的四万五千人,尽数选择归附。
军心大定。
至此,孙望麾下,兵力已达十万五千!
……
太守府,议事大厅。
巨大的沙盘前,灯火通明。
孙望一袭黑衣,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最终点在六座城池的模型上。
“恒州郡,尚有六城未下。”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厅内,夏侯仪与一众将领肃然而立。
“明日拂晓,大军开拨。”
孙望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我亲率五万大军,兵分六路。王猛、钱亮……你们五人,随我出征。”
他点了五名刚刚投降的前恒州将领。
“你们各自带一队人马,前往一城,先行劝降。”
“我要在一日之内,兵不血刃,拿下恒州全境!”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一日之内,平定一郡?
这是何等的魄力与自信!
随即,便是冲天的豪情。
“诺!”
众将齐声应喝,声震屋瓦,士气大振。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狂热。
就在此时,孙望的目光,落在了队列末尾一个不起眼的年轻将领身上。
“李辰。”
那年轻将领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激动与不敢置信。
他快步出列,单膝跪地:“末将在!”
他是最先跟随孙望的那五十名亲卫之一。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自今日起,你为邾城守将,总领城中军政要务。”孙望淡淡宣布。
一语既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邾城,是恒州郡的郡治所在,是根基中的根基。
如此重要的位置,不交给心腹大将,不交给智谋之士,竟然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无数道震惊、羡慕、嫉妒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李辰。
李辰自己也懵了,他跪在地上,身体因为巨大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主公……我……”
“我的根基之地,只信得过自己人。”
孙望的话,打断了他的迟疑,也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
一句话,让所有老部下的心,都变得滚烫。
李辰再也抑制不住,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嘶哑而坚定:“末将……万死不辞!”
这时,夏侯仪走上前,将一个精致的锦囊递到李辰手中。
“李将军,”夏侯仪微笑道,“此锦囊内有三策,可保邾城无虞。切记,待主公大军离城之后,方可开启。”
李辰双手接过锦囊,只觉得重若千钧。
……
夜,更深了。
卧房之内,烛火摇曳。
吴燕换上了一身薄如蝉翼的白纱,静静地坐在桌前。
桌上,摆着一壶刚刚温好的清茶,两只白玉茶杯,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的手,在桌下死死攥着,指甲掐入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明天,孙望就要带兵出征了。
今晚,是她最后的机会。
父亲被当街斩首的画面,家族被付之一炬的惨状,族人临死前的哀嚎……一幕幕,如同炼狱的景象,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
恨意,如同毒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端起茶壶,指尖微微颤抖。
那股隐藏在茶香之下的,几不可闻的淡淡杏仁味,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生命的终点。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悲戚与恐惧,渐渐被一片死寂的决绝所取代。
“吱呀——”
房门被推开。
孙望走了进来。
吴燕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起身,脸上挤出一个妩媚动人的笑容。
“将军……您来了。”
孙望缓步走入,目光随意地扫过房间。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和女人的体香。
但他的感官,早已被系统强化到了非人的地步。
他闻到了。
在那茶香与体香之下,还隐藏着一丝极淡、极细微,却绝对不该属于这里的,毒物的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吴燕的脸上。
她的笑容很美,身体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充满了诱惑。
但她的眼睛,骗不了人。
在那看似柔情的眼波深处,孙望看到了一片燃烧的,同归于尽的决绝。
孙望心中,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走到桌边,语气平淡地问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