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了!”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厅之内。
夏侯仪瞳孔骤然一缩。
那十余名亲卫,更是齐刷刷地“噗通”一声,全部单膝跪地。
“主公息怒!”
“钱将军忠心护主,虽有鲁莽,罪不至死啊!”
“主公三思!”
求情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都是跟着孙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情同手足,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钱亮光被斩。
钱亮光趴在地上,咳着血,听到这个判决,眼中闪过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与委屈。
但他没有辩解,只是死死咬着牙,准备领死。
孙望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那股暴怒似乎并未消减分毫。
他看着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又看了看跪地求情的众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良久。
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松。
“钱亮光,”孙望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目无军法,擅杀功臣,败我声名。即日起,革去其所有军职,罚入马厩,充当马夫!无我将令,永不叙用!”
这个惩罚,比杀了钱亮光还要让他难受。
对于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而言,夺走他的兵权,让他去养马,是最大的羞辱。
钱亮光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嘴唇翕动,却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挣扎着爬起,对着孙望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末将……谢主公不杀之恩。”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委屈。
说完,他再不看任何人,踉跄着站起身,解下腰间的佩刀,双手奉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
那魁梧的背影,在众人眼中,显得无比萧索与落寞。
孙望冷哼一声,转身回到沙盘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继续。”
大厅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
夜色深沉。
郡守府的马厩里,昏暗的油灯下,钱亮光正笨拙地给一匹战马刷着毛。
草料的腥味和马粪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他不住咳嗽。
他满腹委屈,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憋闷得快要炸开。
一阵脚步声传来。
夏侯仪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了马厩。
“滚!”
钱亮光头也不回,怒吼道。
夏侯仪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将食盒放在一旁的草垛上,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酒。
“还在生气?”
夏侯仪倒了两碗酒。
钱亮光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夏侯仪!是你!是你指点我,说主公对吴显平的存在左右为难,让我寻个由头,替主公解决这个麻烦!”
“现在好了,麻烦解决了,我他妈的成了马夫!你安然无恙,高坐庙堂!”
他的声音,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
夏侯仪将一碗酒推到他面前,神情平静:“喝了它,听我慢慢说。”
钱亮光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最终还是一把抓过酒碗,一饮而尽。
“主公为何对吴显平为难?”
夏侯仪缓缓开口,“因为吴显平是"功臣",主公若是亲手杀他,便是坐实了"过河拆桥"的恶名,天下想来投奔的人,都会心生疑虑。”
“可若不杀他,此人首鼠两端,心怀怨恨,留着终究是祸患,更无法向恒州百姓交代。”
“所以,他必须死。但不能死在主公的命令下。”
夏侯仪看着钱亮光,目光锐利:“你当街斩杀一个辱骂主公的"功臣",是什么性质?是忠心护主的义举!主公为何要当众暴怒,重罚于你?”
“那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你看,我孙望赏罚分明,哪怕是心腹爱将,犯了错,也绝不姑息。我连杀"功臣"的将军都罚了,足见我何等看重功臣!”
钱亮光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夏侯仪又给他倒上一碗酒,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主公罚你养马,看似是羞辱,实则是保护。等你再出山时,人人都会忘了你杀功臣的"过",只记得你受的"委屈"。”
“等日后大军开拨,西进青州,你猜,这先锋大将的位子,除了你钱亮光,还有谁敢坐?”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钱亮光脸上的愤怒和委屈,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恍然,最后化为狂喜。
他一把夺过酒壶,给自己满满灌了一大口,激动得满脸通红:“主公……主公他……”
原来,一切都在主公的算计之中!
……
另一边。
卧房之内,吴燕刚刚从一个下人的口中,得知了吴显平被当街斩首的消息。
那一瞬间,她如坠冰窟,血脉倒流。
悲痛与恨意,像是毒蛇,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心脏。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最后的指望!
房门被推开,孙望走了进来。
他看着床上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的女人,语气平淡地告知:“吴显平死了。”
吴燕的心在滴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但她抬起头时,脸上却强行挤出一个凄美的笑容,声音故作轻松:“一个背叛家族,引狼入室的叛徒罢了,死得好。”
孙望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一步步走到床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下一刻,他将她重重地压在身下。
吴燕含着泪,承受着他的掠夺,却还要在极致的屈辱与悲痛中,勉强自己发出迎合的声音。
“将军……我……我很高兴……”
孙望对她眼角的泪水视而不见,仿佛身下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玩物。
一室春光,满目凄凉。
……
三天后。
恒州郡城,已经彻底安定了下来。
笼罩在城中数日的肃杀之气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
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的,不再是哪家世族又被抄了,而是郡守府新颁布的两条政令。
计口授田。
以工代赈。
无地的农户,可以分到田地。
无业的流民,可以去修缮城墙、疏通河道,不仅管饭,每天还能领到一笔工钱。
满城上下,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