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和叶凡同时一震!
果然!
陛下果然把刘伯温接手过去了!
朱元璋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他没死。”
“咱让二虎,早就把他从鬼门关捞回来了,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对外,就让他死着吧。”
“死了,有些人才能安心,有些事,也才好查。”
朱标心中恍然。
看来老师当初分析的没错,父皇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下刘伯温,定然也察觉到了东西二厂的存在。
说不定已经往其中安插了不少人手了……
“刘伯温这个人,虽然脾气倔,跟咱也常闹别扭。”
朱元璋的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但他骨头硬,眼睛毒,心里头,装着的是这个天下,是法度!”
“尤其是对付这些贪官污吏,结党营私的勾当,他比谁都狠,比谁都执着!”
他指着那本罪证册子:“你们去见刘伯温,把这些东西交给他。”
“告诉他,咱说的,让他别装死了,该干活了!”
“就沿着二虎查出来的这些线,给咱继续往深里挖!”
“往根上刨!一查到底!”
“咱倒要亲眼看看,这群混账东西,到底把咱的朝廷,腐蚀到了什么地步!”
“到底有多少人,披着官袍,干着吃里扒外,祸、国殃民的勾当!”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席卷一切的酷烈决心:“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官有多大,功劳有多高,背景有多硬!”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咱挖出来!晾到太阳底下!”
“咱要让满朝文武,让天下百姓都看清楚,这些趴在社稷江山上的蚂蟥,到底是什么嘴脸!”
叶凡捧着那沉甸甸的册子,只觉得肩头有千钧之重!
他明白,陛下这是要将彻查胡惟庸及其党羽,肃清吏治的这柄最锋利也最无情的刀,交到以刚直严苛著称的刘伯温手中!
而自己和太子,则是传递这把刀的信使,也是这场必将席卷整个大明官场,腥风血雨的见证者与参与者。
“臣,领旨。”
叶凡躬身,声音无比郑重。
朱标也深吸一口气,肃然道:“儿臣明白。”
朱元璋看着他们,最后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更显森然:“去吧,小心些。”
“让刘伯温也小心些,他的命,现在可金贵着呢。”
叶凡与朱标再次行礼,小心地收起那些致命的册子和文书,退出了御书房。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朱元璋与如同影子般的毛骧。
朱元璋走到舆图前,目光再次落在“金陵”之上。
他的手指,缓缓拂过那些被朱笔标记的名字和网络,眼神冰冷而决绝。
清洗?
他心中冷笑。
那就洗干净些!
用血来洗!!
这大明朝的梁柱,是时候该好好刮一刮上面的脓疮腐肉了。
哪怕会伤筋动骨,会血流成河。
他转身,对毛骧道:“盯紧胡惟庸府上,还有名单上那些重点人物。”
“刘伯温那边开始动作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坐不住的。”
“是。”
毛骧领命,悄然退去。
……
离开御书房,午后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却驱不散朱标与叶凡心头的沉重寒意。
那本厚厚的罪证册子,被叶凡用一块不起眼的青布仔细包裹好,贴身携带。
其分量仿佛不是纸张,而是无数颗即将落地的人头与泼洒的鲜血。
他们没有回东宫,也没有去任何衙署。
而是按照朱元璋给出的指示,带着几名绝对可靠,扮作寻常仆役的锦衣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城,钻入了金陵城东北角一片看似寻常,实则鱼龙混杂的坊市之中。
这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狭窄的巷道如同迷宫。
空气中弥漫着炊烟、污水、廉价脂粉与各种小食混杂的复杂气味。
喧嚣的市声成了最好的掩护。
七拐八绕,避开几处可能有人盯梢的街口,他们最终停在一家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药材铺子后门。
门板斑驳,油漆剥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领路的锦衣卫上前,用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响了门环。
片刻,门内传来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谁呀?抓药走前门。”
卫士低声回了一句暗语。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亮的老者面孔。
他警惕地打量了一下门外众人,尤其在叶凡和朱标脸上停留片刻,确认无误后,才将门完全打开,侧身让进,又迅速将门关上,闩好。
门内是一个堆放着各种药材和杂物的小小后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苦香。
老者不发一言,只是对他们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便引着他们穿过院子,走进后面一间更加僻静,门窗紧闭的厢房。
推开厢房门,里面的光线略显昏暗,只有一扇糊着厚纸的高窗透进些许天光。
房间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两椅,一个书架,架上寥寥几本书籍。
一个穿着半旧灰色直裰,身形清瘦矍铄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口,伏在桌前,就着窗光,似乎在翻阅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那老人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面容完全暴露在从门口投入的些许光线中时,朱标忍不住低低地“啊”了一声。
如今,再亲眼看到这位多日不见的朝中元老,清流领袖,他依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击。
这老人,正是刘伯温。
与朝堂上那个总是身着一品红袍,面容严肃,目光如电的御史中丞不同。
此刻的刘伯温,穿着家常旧衣,须发似乎更白了些,脸上也带着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
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
只是深处多了几分经此大难后的沧桑与沉淀。
他看到朱标和叶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慰,更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站起身,就要行礼:“老臣刘伯温,参见太子殿下,叶相……”
“刘公万万不可!”
朱标抢上一步,双手虚扶,止住了他的大礼!
“此处非朝堂,刘公亦非常身,不必拘礼。”
叶凡也拱手道:“刘中丞,久违了,陛下命我等前来,有要事相告,亦有重任相托。”